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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指着自己,问:“阿嫂觉得我如何?”
撞上花嫂依旧迷茫的眼眸,明溪换了问法:“或者说,阿嫂觉得我的身份如何?”
她的身份……花嫂沉默不语。
她之前的身份大家不知,但她在西口关的身份是军中唯一女兵,二十五营的百夫长。
这样的身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顶天立地。
和她们这么靠出卖身体而活的妓比起来,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花嫂哑着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花嫂,我们想像宛平娘子一样。”解答她疑问的是春四娘。
花嫂低声重复:“像宛平一样,像她一样,”突然,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你是说……”
她紧紧盯着少女,想要求得一个肯定。
明溪轻轻点头:“我可以,你们当然也可以。”
“可是,你会使重剑和弓,”花嫂听大虎提过她在练兵场上的飒爽英姿,“她们什么都不会。”
明溪敏锐地捕捉到花嫂口中的“她们”,她慢慢道:“没有人生来就会,不会可以学。”
“她们中年纪最大的已经三十岁,”花嫂惋惜道,“等她们学会,或许已经迟了。”
明溪微微摇头:“吾生有涯,而知无涯。学习,从来没有迟了一说,只要她们愿意,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西三帐,总要做出改变。”
“她们作为西三帐改变的开始,不是正当好吗?”
“我还是不明白,”花嫂不理解地摇头,“你的意思是要她们和你一样上战场吗?那样她们可能会死。”
她渴望少女的骄傲,但她心里明白,她这辈子都成不了像少女那样的人。
她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死就死,”临娘接话,“就像阿水说的那样,我们贱命一条,死就死了,没什么值得留恋。”
“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像其他姐妹一样,死在花柳病下。”春四娘解开衣裳。
微黄的胸脯上露出一条条青紫抓痕,她的肩胛处则留下好多个牙印。
她把衣裳掷到地上,光着上身恨声怒骂:“这男人,老娘是再也不想伺候了!”
“横竖都是死,哪种死法都一样。”
“以前为了活,做尽下作事,听到阿水那席话,才算真正明白过来。”
面对群情激奋的女人们,花嫂心知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转头看向明溪:“舒将军会同意吗?”
“不知道,”明溪摇头,“就算舒将军不同意,他也不能阻止你们训练。”
不过从舒将军几次意图拔出西三帐来看,她可以预见,对于西三帐这种转变,他是乐意接受的。
“所有人都要训练吗?”花嫂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明溪抬起眼皮,“此事强求无用,需要自身愿意改变,方能有成事的机会。”
花嫂舒缓一口气。
明溪看了她一眼,说:“阿嫂,你说过你读过千字文,认得些字。”
花嫂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怎么突然扯上认字?
“麻烦阿嫂去帮我找些纸笔墨来,”明溪不管仪态,翘着屁股跪着,“我默下千字文后,将你不认识的字都教给你,你再去教给她们。”
“认字?”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对,认字。”
她们不仅要训练,也要识字。
这样,就算她们最后没能被军营接纳,以后的日子也会比现在好。
明溪停顿片刻,继续说:“还有,麻烦阿嫂将愿意的人记下来,告诉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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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西三帐的两百三十三个女人中,有一百一十二人愿意训练。
不愿意训练的人中,有三十七人想学认字。
明溪将千字文默下来,先让花嫂把会的字都圈出来,再一个个教她不会的字。
花嫂则先去教她们她会的字,剩下的字跟随她学习的进程,慢慢教。
这让花嫂有了点做女先生的感觉。
她学习起来越发认真,就连大虎都说她掉书袋里了。
由于明溪还在养伤,一天除了教花嫂识字外,就是训练阿水等人的体能和教她们挥刀招式,还有就是抽空画神臂弩的图纸。
陈宛平会的招式,都是祖父戎马半生总结出的精华。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一击毙命的干练。
训练很苦,第一天下来就有人叫苦不迭。
面对写在黄沙地里的字,众人也是眉毛都皱成一团。
她们不仅要面对身体上的酸痛,还要面对其余未参加训练的女人的奚落。
“大家都是姐妹,谁还不知道谁啥样?”
“像宛平娘子这样的女子,古往今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老娘劝你们还是早早歇了这些心思。”
前来寻欢的士卒也会调侃讽刺排成队列训练的女人们。
“小阿水,听说你也要学宛平娘子当兵,学成后来和哥哥切磋切磋?”
“四娘的腰可有劲儿。真上了战场,蛮子看见四娘的腰,就走不动道了吧……哈哈哈哈。”
第二天训练时,只有一百零二人到场。
阿水等人虽然神色疲惫,却还是咬紧牙关坚持。
第三天,还剩八十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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