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盛开也走了过来,正好就停在沈修摔倒的位置。
他一手插兜,挑着眉将沈修虚扶了起来:
行这么大礼?
老沈,看来心挺虚?
统共只见了两回,盛开已经哥俩好似的叫上了老沈叫得沈修额头上的汗直冒。
两个带有分叉口的通道里,除了隐约能接受到一点大厅里灯光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沈修也正是得了这个空当,才能趁着闻人逍不注意,将他推到这个房间。
随后借着对光线的把握,差点偷袭到他。
是的,沈修对闻人逍亮起了刀。
在和沈修纠缠准确来说是沈修单方面被殴打的时候,闻人逍也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违和感。
陈慧活着的时候已经阐明她来自白色房间,她也没有在这个地方撒谎的必要。
那么与闻人逍同样是初次进入此地的沈修,又为什么会对布局如此熟悉?
熟悉到,像是知道密室里每一砖每一瓦的位置。
除非沈修撒了谎,他的初始楼层也是白色,回到楼层的第一件事就是趁陈慧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杀死。
庄寒眉心一拧:
陈慧是你杀的?
我没有!
沈修挥开盛开的手,高声反驳,我怎么可能杀人!
闻人逍点着头,轻笑了一下:
那你是想用这把刀给我削苹果?
他手腕反转,一把弹簧刀在指尖飞速地打了个转,刀花挽得干净利落,吓得沈修一哆嗦。
可尽管如此,在寒光凛凛的刀下,沈修也只是瑟缩了一下,依然不肯对自己偷袭闻人逍的行为做一个解释。
气氛僵持不下。
盛开歪着身子,有些好笑地看了闻人逍一眼,想看他怎么打破僵局。
但这位大佬像有心电感应似的,在盛开看过来的一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两相对视,恰如天边孱薄的云与轻散的雾相撞,碎成了青山下的淅沥之雨,最终缠绵而落。
盛开转过头,发觉自己厚得跟墙皮似的老脸有一瞬间的发热。
闻人逍愉悦地回过头,温声细语地俯身对沈修说道:
沈先生,既然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我就相信你。
不过你看,我们都是想通过这次审核的,如果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如分享一下?
沈修看着自己脑袋边上的弹簧刀:
他抿了抿嘴,紧绷的双肩垂下,似是迫于权威,只得妥协。
我之前说过
我是一名游戏主播,但其实,我还有一个工作,就是设计密室。
沈修话音刚开了个头,盛开瞬间就反应过来:
你是失乐园里的密室设计者?
沈修牵了牵嘴角:
不然你以为,天幕会有这种闲工夫去设计那么多复杂的密室?
失乐园里有各色职业盛开是知道的,在穆黎和他提到医生的时候,盛开顺带了解了一下。
他们有的服务于参与考核的人,譬如医生,有的却是服务于天眼的。
这些人员虽然与他人身份有异,但本质上却没什么不同。
他们同样受失乐园的规则限制,强制进入密室,强制靠生命点存活。
但只有一种职业,是不需要进入到密室进行考核的。
那就是密室的创造者。
他们天生对这些烧脑的空间体系拥有极度的狂热,每一个关卡,每一个谜题,都是能让他们情绪高涨的兴奋剂。
即便这是一场庞大的真人密室逃脱,在他们每一个精心设计的关卡里死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得到这个职业,它凭什么夺走。
沈修握紧双拳,眼底闪烁着不甘与癫狂,你们想过吗?
什么是密室,一间房?
一个暴风雪掩盖的村庄?
不,它们只是密室的具象表现。
情绪、记忆、梦境,一切能够困住我们的,都是密室!
我本可以设计出整个失乐园里最精妙的密室
兄弟,你停一下。
盛开挥手打断了沈修慷慨激昂的演讲,既然如此,你是知道怎么破解这个密室的?
那你搞这半天,看猴耍呢?
沈修一懵,神情变得唯唯诺诺:
我
我不知道,我曾经的确参与过人体画展的设计过程,可当我被天眼扔进来之后,这里的设计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憎恨:
这个密室已经与我当初接触的完全不同了
庄寒冷声道:
你不知道怎么出去?
也不知道这个密室情景是怎么设定的?
沈修摇摇头:
一切都变了。
我只知道陈慧身上的卡片,是她死后才会出现的。
在沈修的解释下,众人大概了解了卡片的寓意。
就像端游里打怪掉落奖励一样,在人体画展这个副本里,每死一个人,在掉落线索的同时,还会掉下一张卡片。
按照密室的设定,他们每一个人都携带着一张颜色的卡片,刚好对应了笔记本扉页的那句话:
一种颜色是一个孩子诞生时的啼哭。
沈修心气涣散,没被问几句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
庄寒迟疑着,从手臂内侧贴着胸口的位置,抽出了一张红卡。
而盛开翻翻找找,最后竟然真的在烟盒里找到了一张蓝色的卡片。
然而他的初始楼层在红色那一层,如果卡片代表着每一个人的颜色,那么
庄寒之前就没有撒谎。
他确实在进入密室的一瞬间因为某种原因与庄寒的位置进行了置换。
盛开顺势叼起了一根烟,一抬头,就看见闻人逍骨节分明的手上,同样夹着一张红色的卡片。
如果徐知风在的话,那么应该就是金色了。
等等。
盛开点烟的手一顿,我们六个人,为什么只有五种颜色?
第16章 人体画展(12)
画家拥有五个好友。
闻人逍顿了一下,视线转向庄寒:
画家本人是没有颜色卡片的。
他望着庄寒,眼神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攻击性,可任谁都分得清他语气中的质疑之意。
庄寒毫不示弱,冷冷地回视道:
我们的卡片颜色一样,画家为什么不可能是你?
庄寒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冷淡而又强势的,可闻人逍不是,他将自己的强势隐藏在温和的表面之下,没有必要就不会显露。
然而此时两人在盛开的眼中,着实像两只护食的狼崽,龇牙咧嘴的仿佛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庄寒对闻人逍的敌意太大了,但这份敌意到底因为什么,盛开一时也想不明白。
众人才稍稍理清了颜色所代表的含义,似乎就又陷入了另一个谜团。
整个密室中,情景主线迟迟不得推进,但迷惑性的线索却一个接着一个涌出。
眼下徐知风不在,不能贸然确定他的卡片就是金色。
沈修又对偷袭闻人逍一事三缄其口,他们只能将剩余的线索寄托于陈慧的尸体上。
盛开漫不经心地掠过了对峙着的两人,就向陈慧再次走去。
可他这一脚还没迈开,就听见与通道相连的另一个房间内,蓦然爆发出一声厉叫,这声音穿过长长的通道到达众人的耳边,犹有余音。
闻人逍最先跑到出口,险些与一个人影面对面相撞。
定睛一看,原来是消失已久的徐知风。
盛开紧跟之后,一抬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大厅内的玻璃柜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破开,玻璃碎了一地,只有那些空的还保留完好。
而曾经被束缚在里面的人群,正不断地通过破碎的口向外爬。
他们行动迟缓,关节滞涩,但每个人的眼神中所带的怨恨与阴毒,几乎凝成了刀刃。
在惨白的灯光下,这些人赤身裸【体,但浑身上下覆盖了一层灰败的青,刚才盛开被其他的事吸引了注意力,没仔细去看这些柜中人,现在再看才发现这些青得几乎发黑的东西,就是颜料。
陈慧的头发上凝结了很多,庄寒的刘海上和右肩也有一些,而盛开在刚掉落的时候也不幸沾到了手上。
厚重的颜料覆盖着,凝结着,又慢慢在人体皮肤上皲裂,就像一场疯狂的彩绘艺术。
盛开突然明白了这个密室名称的含义。
这些人被放在一间小小的玻璃馆中,任每一个人参与考核的人观赏、议论、甚至是销毁。
或许都不会被称作NPC,盛开想,被放进柜中经历无限的轮回,还能算得上是人么?
徐知风被拥堵在了一间玻璃柜的角落里,一眼看见众人,眼泪就跟珠子似得吧嗒吧嗒往下掉:
呜呜呜开哥救我
柜中人似乎盯住了徐知风,只有少数靠近通道的,看见众人后转移了攻击目标,其余人眼珠都不带转一下,执着地朝徐知风爬去。
青黑的颜料随着柜中人的行进,在地上留下一道蜗牛爬行轨迹似的粘稠。
有人青黑的指尖已近在眼前,徐知风双腿打颤,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这时,他听见耳边锵地一声,似有刀破开空气,强势地插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柜中人的面前。
徐知风睁开眼,看见一把唐刀不偏不倚地插在自己的脚边,而柜中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盛开从手腕上的光影中取出了一把唐刀,那是他从初始密室带出来的。
他一抬头,看见徐知风还鹌鹑似的杵在原地,吼道:
发什么呆!
去那个高台上面!
这一声犹如惊雷,让柜中人的视线齐齐向通道口的众人望了过来,这些目光即便是只看一眼,也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有粘腻的声音在地上缓缓响起,大多数的柜中人弃了徐知风,从四面八方朝四人拥堵而去。
沈修在最前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棒球棍,听见自己牙根在咯吱作响。
庄寒位于人群之后,在盛开二人严阵以待之时惊呼道:
后面也有!
四人站在两个房间的通道处,前后都是伏地而行的柜中人,他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房间就这么大点,不出几分钟,他们四人就会被这场青灰色的人潮淹没。
闻人逍抬腿一脚将即将爬到身边的一个柜中人踹飞,当机立断道:
先分散。
几乎是在闻人逍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四人同时向四个方向散开。
盛开将柜中人潮破开了一个出口,沈修挥舞着棒球棍狠狠地朝靠近过来的柜中人击打而去,怎料那柜中人的皮肤像泥塑似的,瞬间凹了下去。
没等沈修吁出一口气,被打到凹进去的皮肉却立马恢复了原状,而那棒球棍接触到皮肉的部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开来。
庄寒个头小,行动敏捷,趁着柜中人在地上爬行之际,已经攀爬到了墙角柜顶上,冲着众人厉声道:
不要直接接触到他们!
闻人逍闯关密室经验丰富,早就参透了这一层。
柜中人在地上攀爬的时候,裸露在外的肌肤将接触到的地面腐蚀出了一条长痕,只不过因为有颜料覆盖其上,看不真切。
他在人潮中取出了藏在光标里的弯刀,银刃如极光般耀眼,一抬手就解决了一片。
盛开反而却是其中最狼狈的一个。
他失了唐刀,武器不在手,只能尽量一边踢开近身的柜中人,一边往高台的方向逼近。
可这源源不绝的柜中人,就像跟盛开杠上了似的,直把他往反方向的死角里逼。
仓促间他抬头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闻人逍的弯刀,大片的柜中人潮被分割成了两片,一片往庄寒待的柜角涌去,将那摇摇欲坠的柜子摇得咯吱作响。
另一片则气势汹汹地朝着盛开而来。
徐知风此时已爬上了放置蜡像的高台,背后是微扬的帷幕。
你们快上来!
他们爬不上来!
沈修身边的柜中人寥寥无几,他抱着一股戾气,狠狠地将它们砸得不成人形,然后借力挣扎着第二个爬上了高台。
闻人逍身边的柜中人也不多,可他却没有率先登上高台,只是解决完身边的人后,迅速来到盛开身边,遥遥地朝他伸出了手。
一只青白枯朽的手横插了进来,被闻人逍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盛开一秒也未迟疑,握上了那双指节分明的手。
他仿佛看见闻人逍笑了一下,又好像只是错觉。
盛开觉得视线都被这青灰一片所占据,只有眼前人的笑容是有颜色的。
胸口有一个东西在发热,但盛开来不及思索,就觉得腰间有一个熟悉的热度贴了上来,眼前一晃,便稳稳地落在了高台上。
闻人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过身掩饰般地对仍在柜上的庄寒说道:
跳下来。
柜中人似乎是忌惮着高台上的某种东西,虽然这个高台比玻璃柜矮很多,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围在玻璃柜下,摇晃着待在上面的庄寒。
玻璃柜并不结实,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倒塌。
好在庄寒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她深吸一口气,一边将腰部微微抬高,一边伏地身子,一个蹬腿,就稳稳地落在了高台上。
因为惯性,庄寒差点冲出了另一面的高台,但好在盛开和闻人逍两人将她拉了回来。
庄寒精疲力竭,靠在一边喘息了片刻,说:
他们攻击的应该是沾过颜料的人。
六人当中,只有盛开庄寒以及陈慧沾到过颜料,陈慧已经被剖开心脏死了,剩下的两个人理所当然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沈修和闻人逍没受什么伤,庄寒也只是因为从高处跳下,脚扭了一下,唯独盛开,赤手空拳从人潮中出来,身上难免溅上了点颜料。
这些人身上的颜料跟之前沾到的不同,就像变异了一样,带着强烈的腐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