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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落雁

      淅沥沥的雨声,渐暗的天色与屋中的光亮反差,雨打在屋檐溅碎点点水滴与三人时高时低的交谈声织在一起,雁洛兮目光忍不住向窗外飘去,周围的一切仿佛罩在一层雾腾腾的网中,而她已是网中人。
    送走两人,雁洛兮关好门,轻咳了一下,走进内室,沈音沐抬睫看她,雁洛兮冲桌上的杯子努努嘴儿……沈音沐赶紧端起来喝了几口,好像做错事般掩饰道:“累了吧,早些休息。”
    “哥,我准备考科举,你抄完手头这几部书就停了,专心教我写毛笔字吧。”听到这个话题,沈音沐面露不解。
    “我还要买庄子,想要做点生意,比如建沼气池,做药。哥能抄九章算术,说明学过数算,所以帮我把账管起来,还有聘人买人的事以后也都归哥管吧。我给哥20%的股份,每年从利润里分红。”
    沈音沐一愣,半晌,弯了唇笑起来:“你不喜我抄书,不抄便是,你也不可再去出诊。”
    在这事上,雁洛兮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在这里没有人脉,很容易被人坑,沈音沐这是在保护她,面对真心的人就想认真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哥,我听你的,每周只坐诊半天,绝不出诊。但也很想做些对自己和社会都有意义的事情,如此,也不枉我到此一游啦。”
    “到此一游?”沈音沐身心俱震,喃喃重复:“只是到此一游。”
    雁洛兮见他如此紧张,心里一暖,伸手拿起剪刀把垂下来的一段蜡烛芯减了,火光跳跃,噼啪声响,映着眼睫的剪影美轮美奂,“哥,只是打个比喻,不会走的。”
    沈音沐合上书本,放下毛笔,眯着眼睛,似有喘息,慢慢缓气,雁洛兮忙问:“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来把把脉。”
    “无妨。”他慢慢地说:“有些冷,抱着你,过会儿就缓过来了。”
    “好,都早些休息吧。”
    雁洛兮背身靠向他,任他一只手,搭过了自己的腰,静静环住,一夜安详。
    雁洛兮看中了一间店面。
    是最繁华的主街西尽头的最后一间,后院连着大片荒地与柏云书院的良田区相邻。店面锁着,门上贴着张红纸,写着待租及出售等字样,雁洛兮看那纸上的日期,贴了好些日子了,为何这样好的一间店面带着大片土地,竟然没有人租或买呢?
    问过左邻右舍,大家皆一脸不以为然,嗤道:“那家铺子及田地是郑老婆子家的祖产,那老两口子莫名其妙,之前不知多少人去租铺子,可老太婆要求必须得买荒地才给租铺子。她以为大家都傻呀,那片荒地不能种粮食,买来干嘛?就等着铺子发霉烂掉吧。”
    “那老家婆太倔,要不是她祖上在郊区还留了些田产佃了出去,像她这样整日无所事事,一门心思陪着她那偏瘫夫郎,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左邻右舍一谈起这店铺的业主,便大摇其头。
    雁洛兮感觉这店家蛮重情义,反倒来了兴趣。不管是建厂房还是养牲畜,后面那片荒草地都是她需要的,再加上这间铺子的位置对于卖沼气罐实在是太满意了。
    雁洛兮决定去见见业主,铺子是一定要一起买下来才行。
    孙油饼最是耐不住性子,径直上去敲门,店铺侧面有个大院门,估计后院有居所。
    半晌,有个老妈子领着十岁左右的清秀小僮来应门,打量了两人一遍,高声问道:“找谁?”
    雁洛兮堆出笑容:“这位妈妈,我们是想来买店和后面这片荒地的,能否代为通传一声。”
    “买地?租铺子?”小僮呵呵一笑:“你们倒是第一个如此要求的。”
    老妈子怔了怔,道:“你们等等,我去问问家主。”随手关了门。
    进得宅院,见一位身着粗布衣的健壮老妇,迎着她们,笑道:“你们要买地租店?”
    雁洛兮一拱手道:“买地亦买店,如果老人家不舍得此地,您可以选个院子免费居住,但产权要一并卖给我。”雁洛兮猜想房主要卖地是因为缺钱,而要留着店铺应是考虑自己居住方便,家里有病人,花销大,能够随时就医也很重要。
    粗布衣老妇蹙眉道:“我的条件已经写得很清楚,无需讨价还价。”
    雁洛兮轻笑:“老婆婆,如果外加免费诊治您夫郎的病呢?”
    老妇人一震,瞪大了眼睛,那小僮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兴奋道:“婆婆,莫非,她就是镇子上传颂的雁神医,我拿到的预约号要等一个月后呢。”
    老妇人眼睛聚了焦,落到雁洛兮身上,颤抖着问道:“可是医好程大夫的雁神医?”
    “在下正是雁洛兮。”她笑着施了礼道:“让老人家见笑了。”老妇人面露惊喜,雁洛兮知道得赶紧准备银子了。
    这边的金价兑白银差不多一两换十两的比率,一条“大黄鱼”是16两金子,雁洛兮拿出4条,成色极好,做工精美,钱庄老板一见,眼睛都绿了,直接慷慨兑换了700两白银给她。
    加上诊金,雁洛兮现在手里有千两白银可以用。
    庄园和店面过户很顺利,因为是荒地5两一亩,百亩的面积。外加房子与店面一共花了750两白银。雁洛兮虽然还有很多金条,但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尽快产生效益才行。
    地主郑婆婆夫郎的病就是典型的脑梗堵塞,主动脉血液流通不畅引起的偏瘫。
    这个曾经要人命,或者大手术后遗症无穷的疾病,在雁洛兮的时代已经属于微创小手术,根本不需要开颅。用设备定位后,暂时阻断那段大动脉,让血液顺小动脉运行。激光刀在血管上划开一条小缝隙,把堵塞物夹出,等待血管愈合后,恢复正常血液流即可。整个手续不过5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等待血管愈合。
    雁洛兮定好十日后手术,又仔细安排了接下来十天的饮食,与孙油饼喜滋滋的回去安排搬家及宣传事宜。
    这百亩大庄子,背山面水,整体地势够高,不怕立春日发大水。有堂有庭,有埠有船,下了大坡就能到大河边。庄子尽头接壤着闻名遐迩的柏云书院的山庄学院区,与书院的万亩良田也是一河之隔,过了石桥就到。
    庄子虽大,房子不多,只有一座两进院落式建筑和临街的店面,南北通透,青砖瓦房,质量不错。前院有3间主房大屋,另有东西两间厢房,与后院通过回廊连接。
    雁洛兮同意郑大娘一家优先选院子免费居住,她们选了内院自成体系的5个房间。雁洛兮请工匠把两个院落分开,修了通道让郑大娘可以直接面对主街不必再进庄,两家成各自独立的小院,这才开始入住。
    与房东帅大叔辞行,易方和孙油饼暂留。发面桶沉,早上出摊从这里走近且方便。雁洛兮还余两月的房租倒是可以转到她俩名下。
    “雁青君,还没来得及与你探讨医术,就搬走了,实在可惜。与其去弄什么农庄,不如开医馆坐诊才不算辱没了你的才华。”
    雁洛兮看着房东大叔轻笑,道:“一般的医馆药店,坐堂的医师要诊金,配药时开出去十钱的淫羊藿和十钱的鹿茸价值差距极大,可大部分病人是穷人,付完诊金,拿到吃不起的药方,这病也就只能拖着或卖房卖地拖垮一家人。所以我觉得,与其去坐诊不如研究些流行病买来就能吃,无需看诊又不贵的良药。”
    雁洛兮这种人,随和洒脱有礼,可如果不对她脾气,是很难亲近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房东老帅哥说话,总感觉他与沈音沐讲话时态度怪怪的。出诊期间,说是帮忙,但他那小侍不过走形式般过来看看而已,千叮咛万嘱咐的腿部肌肉按摩训练也是易方帮的忙。
    对此,雁洛兮表示:医术的问题,就不必一起探讨啦。
    沈音沐倒是很友好的颔首示礼作别,上了安哥的牛车,他们奔赴新家。
    安顿下来用过晚饭已进黄昏。
    雁洛兮拉着孙油饼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真大呀,她心生欢喜。
    沿河有一排整齐的樱桃树林,树冠高大,一看就是树根深远绵延数里。樱桃树本属蔷薇科,落叶乔木,很难长这么高大,雁洛兮猜想一定是因为异时空的水土。
    现在正值初春时节,那一棵棵樱桃树开花,芳香弥漫,落樱缤纷,雁洛兮想着在这附近开一口天井,建一间阳光房,沏上一壶茶,看上一本书,这满目的风景,生机盎然,舒心舒肺……好,自己的研究工作室就建在这个区了。
    听孙油饼介绍,这里的樱桃树有五六个品种之多,早熟樱桃、中熟樱桃和晚熟樱桃,一波波从夏季一直熟到秋季,汁多味甜,皮薄肉厚,异常可口,是文沙县的特产之一。
    孙油饼的工作效率很高,没用几天就把要修建“沉鱼落雁”的消息传了出去。
    新庄子起名:沉鱼落雁。
    这里好像没这个成语,雁洛兮解释为要引水建池塘养鱼,留大片草地给每年南飞的大雁栖息。三人都觉此名甚好,沈音沐写了字,孙油饼拿出去做牌匾。
    雁洛兮没想到,木工张宁送来的牌匾往那一立,一股环境清幽的气韵悠然而生,这绝对是位刻字高手。他还免费送来几个衣架作为贺礼,上面甚至设计有弹簧夹,好看又实用,雁洛兮马上就定了50个,用以怀念她以前好几衣柜都不够挂的衣服。
    张宁成了第一位与沉鱼落雁签约的匠人,除了庄园里的木匠活,雁洛兮考虑以后与她一起搞些东西,至少自己的药盒需要她来给做一批。
    雁洛兮记得小时候爷爷送她去江浙的一个古村落参加夏令营,那个村落依然保留着八百年前的木活字印刷术,她亲自动手印了本宋词集,美轮美奂,无比珍贵。
    当地的匠人展示手艺时说:半秒找一个字,十分钟刻一个字,可见刻字手艺的珍贵传承。如果能一起搞活字彩版印刷那就更好了。
    这日,沉鱼落雁内的树荫下搭起了简易的台子,此刻孙油饼就站在台子上,两侧分别坐着沈音沐和雁洛兮,桌上有笔墨纸砚可以随时做记录。
    下面坐了本地的匠人,农人和一群小乞丐,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不知弄出此番阵仗是要干啥。
    孙油饼在台子走了两圈,朗声道:“今日请大家前来,是因为我们沉鱼落雁的东家雁青君要招标几项活计,不分女男,能够胜任就可录用。
    现在请沉鱼落雁的东家给大家一一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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