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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是不忿曾经跟自己同一起跑线的人逐渐超越自己。不然真追究起来,大家曾经是幼儿园同学就要人家从此跟你一样平庸吗?既然幼儿园就能定一生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人上完幼儿园就不用努力了?
晴雯猜想肯定是史湘云见自己与黛玉都是孤女,因而内心攀比,这倒也是人性,同样境遇的人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反而先分出三六九等,超过自己的就诋毁,低于自己的就洋洋得意。
当然史湘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倒也无妨,反而是黛玉,自始至终不落井下石真是难得。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酒至三巡,却听得贾琏站出来端着酒樽道:“今儿叔父生辰,幸的大家团聚,我有话要说。”
众人都宾气凝神,贾琏才道:“我自幼顽劣,不通书本,如今年纪老大,才觉半生荒废,只古人道追来者之可追,因而我从今日起便拜了珣山先生,以后进了书堂,只休沐日回府,若有事寻我,可捎信给我。”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王熙凤立在下首,瞧着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果然她是从前阻碍二爷不让二爷读书的始作俑者。
贾赦可有可无,还在自己饮酒取乐,瞧见这亲爹不做声,贾母皱皱眉头,只好勉强开口:“琏儿管着家里一摊子事,若是你走了当如何?”
贾琏开口:“家中还有子弟,倒是我一个人占着闲,惹得几位弟弟们都出不了头,宝玉自不用说,其余贾琮踏实、贾环机灵,都是可用之才。”
贾环先露出高兴之意,他虽未成年,可在赵姨娘的灌输下也知道掌了家里的权既能得人巴结,又能搂下不少银子,因而格外感激贾琏。
贾琮是个老实的,他担忧的瞧哥哥一眼,贾琏是正房所出,他是小妾生的,邢夫人续弦进门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倒生了些兄弟情,只是后来王夫人教养贾琏,他则彻底无人问津,兄弟才生分了,可如今倒也担忧不止。
宝玉早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嘴里喃喃说“国贼禄鬼”之类,旁边的人都道他又犯了痴病,也不去理他。
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也不能说人家不是,贾母只好作罢:“既然要念书,也是正经事,你娘老子都不发话,我便不拦着你。”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贾政又举杯贺他,气氛复又热烈起来。凤姐和贾琏悄悄对视一眼,双方都如释重负,凤姐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她心想:奇怪,从前多敛些钱财都不能这般心里如吃了蜜一样。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对琏二爷生了情。
按照夫妻俩的计划,凤姐也趁着往贾母跟前凑:“老太太,现今儿高兴,我也说个事。”
贾母瞄她一眼,一脸的不高兴:“可别跟你家琏二爷一样说些混账话,夫妻两个一个赛一个的不长进。”
凤姐熟知贾母心思,知道老祖宗这是面上不高兴,内心却没有什么,说不定自己的孙子上进她反而更高兴呢,因此看见贾母这样她也不慌,笑嘻嘻说:“老祖宗这样我可不敢说,回头老祖宗不疼我了。”
贾母这才笑起来,一指头指在凤姐脑门上:“你个猕猴,倒跟我卖上关子了,说吧,什么事情。”
凤姐才凑到跟前,拖长了声音道:“前几天我妇人病不好,找了个妇科圣手帮我诊治,说我受了寒,要将养着以后才好生育,又开的药方要用燕窝做药引子,我寻思着这不得跟老祖宗要。”
贾母跟身边的人说:“你们听听!好一个凤辣子,三句话没说完就惦记着我的东西。”
凤姐猴在旁边:“可不是您这个财主奶奶,又财大气粗又观音一样救苦救难,当孙媳妇的自然惦记得紧。”
一时周围的太太、姑娘、丫鬟们都乐起来,贾母也笑着说:“ 好好好,回头我就让鸳鸯给你送过去。”
凤姐瞧着贾母心情大好,又说:“老祖宗,我可得跟你告几天假,大夫还让我多休养呢。”
事关子嗣,贾母也不敢怠慢,自然允了她的请求,凤姐儿可不止这一点手段,她笑眯眯冲平儿招招手,平儿拿出早就预备好的账册和钥匙,恭恭敬敬端在盘子里呈上来。
凤姐道:“老祖宗,这钥匙和账目可都在这里,交代的一清二楚,您让鸳鸯瞧仔细了,回头短了什么我可不依。”
自打她和贾琏说好以后,便在筹谋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从前放的那些利钱都收回来,还得上的还会来,还不上的凤姐索性派人将那债纸当着欠款人的面烧了,得了欠债人感激涕零,自己也彻底清理了这些麻烦。
再和平儿耗了半个月做账,腾挪的还回去,支取的补上去,到最后总算平了账目。
如今便要清清白白交出去。
贾母目光微动,颇有不赞同,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贾母也不再追究,瞧着外面男人动静。夏守忠宣了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宴席也撤了,趁着人心惶惶,贾琏私下找到凤姐,凤姐忙告诉他一切都已经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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