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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黛玉冷笑一声:“傅公子也太自负了些,何以就断定我家长辈必认为这是门好亲事!”
晴雯在旁边点头,可不是?瞧我们家老爷那样子,便是来个神仙皇帝只怕都看不中呢。
傅云飞的头几乎要低到地上了:“是……是在下……狂妄了。”
晴雯瞧着不忍,再怎么样也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好容易鼓起勇气跟心上人告白,谁知道劈头盖脸一顿骂,于是在旁打圆场:“亲事如何是大人们的事情,傅公子只管好好读书,便是两家通家之好,我家姑娘也不好跟您讨论这等问题,这传出去成什么话了?还请傅公子为我家姑娘着想,莫要再提此事。”
黛玉已经出门了,晴雯忙跟在后面。
等回了林府,黛玉还气冲冲:“这个傅家公子可真是!……一言难尽!两家素来交好,我又跟槿姐儿要好,只把他视作兄长,他居然这么唐突!”
却听得窗外有人说:“傅家公子怎么唐突了?”
“夫人!”黛玉抬起头,进门的可不是白夫人。
白夫人笑吟吟踏进门来:“我这听不大清,玉儿适才说什么?”
黛玉却歪了身子去,怎么也不肯说,还是晴雯上前去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白夫人笑着说:“想来是傅家想跟我家提亲。这傅家公子倒也有趣,
若是觉得我家姐儿好呢,那边任由媒人上门便是,若是觉得我家姐儿不好,便求了家里莫要提亲便是。这当着姐儿面乱七八糟说一堆算什么?”
黛玉又不想她这么笑话傅云飞,喃喃说:“他也是一片好心……”
白夫人打趣道:“这时候可觉得傅家公子好了?才刚把人家一顿骂,这会子又翻脸了?”
黛玉被她打趣的羞红了脸,直喊:“太太!”
白夫人这才停止了开玩笑:“一家有女百家求很是正常,你也到了年纪,虽说恪守本分是规矩,可问问自己的亲事总是有利无害,总好过我们将你忙昏哑嫁到什么不知根底的好人家。”
又问黛玉:“既然这傅家公子如此轻狂,回头傅家上门说亲,我让你父亲回绝他就是。”
黛玉却不说话表态,只低着头揉弄腰带,脸上红晕一片。
白夫人便耐心问她:“我这般说,是因着镇南候家派了人来探我口风,说是自家哥儿是大房三子,袭爵是不能了,家中是武将世家,他又改弦易张去考科举,只怕到底根基薄些。”
晴雯和黛玉俱是讶然,还是晴雯先发问:“提亲不都是说自己家好话么?怎的傅家还反其道而行之?”
白夫人道:“这便是他们家的厚道之处了,先将自己的不足之处提出来,总好过仓促间结成了怨偶。”
黛玉不好说什么,晴雯又问:“他家敢这么大咧咧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想必那优点也远胜常人喽。”
白夫人这才说道:“说起来从开国到现在能有些影响还不倒的世家里也就傅家了,若是有心寻个庇护,傅家倒真是个好人家。再者,镇南候府上家风正、人口简单,男子只有年过四十未有子嗣才可纳妾,府里家眷倒都省心。”
晴雯撇撇嘴:“可我家又不指望他们庇护。”
白夫人摇摇头:“倒也难说。天家相争,素来总有刀光剑影,傅家又是纯臣,手握兵权,谁家都要相争。有的人家旁支稀少,子嗣单薄,能有这亲家助力总是好的。”
晴雯不服气的说:“可武将守边,家人总提心吊胆。”
白夫人笑着说:“这便是这桩婚事的实惠处了,三公子又不带兵,是个文官,便又能得了镇南候家的庇护又不用提心吊胆,何况三公子排行最小,嫁过去也不用操心宗室之事,只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外头瞧着不算风光,但是真心疼女儿的人家总愿意将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
黛玉却还是不表态,半响才说:“太太,女儿家可以一直不嫁吗?”
白夫人吓了一跳,她以为黛玉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当下道:“你父亲的意思是傅家横竖还未提亲,我们便做不知,只告诉你一声,让你心里有数便是。”
父母都对自己格外疼爱,黛玉心里也感激不已:“我知道家里疼我,可我,总觉得世事苍茫,并不一定要成婚才成。”
这可无从辩驳了,白夫人从前自己立下了誓言绝不再嫁,自然有些了解黛玉:“世上不嫁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从前福建那一带便有女子终身不嫁,自梳立誓,这些自梳女的父兄家人皆不能逼迫她们,他们自己积攒家产,互相扶持着聚集在一起生活,或是姐妹或是侄子送终,也舒舒坦坦过了一辈子。”
黛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瞪大了眼睛听。
白夫人就慈爱的笑着说:“我从前不想再嫁,因此将这些事打听的一清二楚,还想着等伺候了父母终老就去那边看看,或许可以去那边著书立说,建立女学。”
她想起林如海爱女如命的样子,又叹息说:“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有的做父母的,总想让子女沾染些红尘气息,觉得成婚生子,世俗里跌爬滚大也别有一番滋味,因而不忍子女出世。”
黛玉怅然所失。
白夫人不敢一个人做主,将与黛玉的谈话一一说与林如海。
林如海一愣:“玉儿,竟不想嫁人么?”
白夫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叹口气:“她倒不讨厌傅家公子,陪里也见他们姐们兄弟间往来,想必是将傅云飞当作兄长一样,骤然说要成婚觉得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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