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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所谓共患难

      事实证明,当铃木薰说出“去我家吃饭”的时候,他指的是把饭店里的菜搬回家。
    萧冀曦惊恐的发现在自己现下的社交圈子里就没有一个真正会做饭的女性——白青竹事后承认,她送到医院去的汤是拜托住在一条弄堂上的人做出来的——当然这一点可以理解,大家都在忙事业,没人有空围着灶台转。
    铃木薰对虞瑰只能说毒不死人的厨艺只有一条评价。
    “她一个人住的那几年一定过的很辛苦。”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实在温柔,屋子里其余人一起低头回避,虞瑰的脸红的像被煮熟的螃蟹。
    萧冀曦绝不是因为饿了才作此联想。
    “小林和你说什么了?看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及时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向我解释他为什么会来上海。”铃木薰鲜少露出这样嘲讽的表情,看来和小林龙一郎之间的确有积怨。“他说他欠铃木家一条命,我说不是欠铃木家,是欠我哥哥。”
    萧冀曦注意到铃木薰在提起铃木岚的时候,已经不那么剑拔弩张了。
    显然这两兄弟隔着岁月和死亡达成了和解,因为铃木薰终究是走上了他哥哥的路子。
    “小林不会是打算在你面前切腹自尽吧?”萧冀曦竭力的让自己显得对日本人那莫名其妙的武士道精神敬重一点,但是不大成功。
    索幸铃木薰没有注意到。
    “如果是他是那样的人,我哥哥就不会死了。”铃木薰苦笑了一下。“他那么说只是想让我觉得他来上海不是为了和我作对。”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手捏着桌角,指节微微的发白,显然十分用力。
    “为了帝国大业,我现在不能动他,但是那一天早晚会来的。”
    铃木薰想,如果铃木岚没有死的话,他就不会被迫回国读书,代替他哥哥成为一名军人。
    幸而他回到中国的时候一切都没变太多,爱人还是爱人,朋友还是朋友。
    不然今天见到小林龙一郎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动手,用某种意义上来讲小林龙一郎毁掉的不止是铃木岚,还有他,过去的那个他。
    他到现在也不觉得过去的自己是错的,只是站在两个角度看问题而已,如果今日他不是帝国军人,没准他还是会注意到战争带给这个国家的伤害。现在他看的远了一点,能看见往后共荣的辉煌,但那不代表目光短浅一点的是错的。
    不过,如果小林龙一郎没有临阵脱逃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没有如果。
    虞瑰露出了很担心的眼神,萧冀曦想坏了,这会虞瑰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担心。
    也不能过多的责怪虞瑰,这大概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真情流露。
    果然,铃木薰和虞瑰的眼神对上的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就和软了下来,甚至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我不该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到你们的,抱歉。”
    虞瑰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握住铃木薰的手,她发觉铃木薰的手心有一层汗,刚刚他是真的很激动。
    铃木薰侧过头对虞瑰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点虚弱。
    在剩下的时间里,铃木薰绝口不再提这件事。
    不过这几句抱怨也不能说全无用处。
    这两位情报口上的长官之间有嫌隙,对所有的卧底都是好事。
    临走的时候萧冀曦忽然注意到白青竹穿的是一件他从来没见过的衣服,不由得多问一句。“你新买的?”
    “太新奇了,你居然还会注意到这些。”白青竹横了他一眼。
    萧冀曦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注意到这个,在他看来白青竹穿红的还是穿绿的其实没什么差别,更不用说判断哪件衣服是新的。
    但今天他就是感觉这衣服不太对劲,别扭的要命。
    “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回来的路上碰见点事情,被人毁了衣裳,这是赔给我的,没来得及换。”白青竹很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那小眼镜品味和你一样差。”
    听到这话的时候,萧冀曦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不久以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时他只是很担心的上下打量着白青竹有没有受伤,还得到了白青竹的一个白眼,说如果真的受伤了今晚她就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吃饭了。
    这叫关心则乱。
    萧冀曦没想到丁岩还惦记着他说的话。
    周五下班的时候,他在走廊上被丁岩截住了。那个时候走廊上人来人往,看见丁岩出现在行动处的地盘上都露出了很惊讶的神色,丁岩显然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萧副队长。”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显得很紧张。
    “上次送去的档案有什么问题吗?”这是萧冀曦的第一反应。
    “啊不是的。”丁岩显得更加慌乱了,他摆摆手道:“我只是想问一下萧副队长,您上次说的那位朋友,明天方便么?”
    萧冀曦愣了一下。
    他其实也算半个文人,可从来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某一类文人。
    就是顾贞观那样儿的,一边苟活于世一边接着谈文人风骨气性,他觉得丁岩也差不多,且还没有那份文笔。
    只是这人带几分文人的痴,又在档案室这样的地方,没沾过血,不能说真是一个坏人。
    但也绝不值得被原谅。
    这世上人心实在复杂,有时根本分不出黑白善恶来。
    “大抵是有时间,我那位朋友家中是开店的。”萧冀曦叹了口气,心想反正也要和丁岩拉关系。丁岩应该不敢把钥匙放在家里,那个在兜里呆了一周的印泥盒子应该会有用武之地了。“只是他对我这职务很不认同,怕会有所冒犯。”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丁岩颇为不好意思的说。“你也知道在部里任职没什么人敢来往,听萧副队长谈起有爱好相近的,不免神往。”
    “那明日我去接你。”萧冀曦笑了笑。“到时要是真被扫地出门,我陪丁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