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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的悲哀 第57节

      需一方以精血为引发起书文,而后另一方同样签字、融入精血,待解契书正式生效,原本的阴阳双生契便可顺理成章销毁,两个人从此再无干系。
    容辞抬头看了眼前方再熟悉不过的宫殿,忽然像是魔怔了般疾速退后,自顾自朝玉桥的方向走去。
    “师兄,你上哪儿啊……”
    容拾春见他半天不说一句话,反而转身就走,一时间更加担心了,他师兄不会中邪吧?
    容辞仍旧没有理会他,跌跌撞撞冲向玉桥,连仙云术法也忘记使用。
    他眼前闪过尸横遍野的战场,闪过战场上跃入万魔之窟的少女,闪过那人烽火之下的背影。
    霎时间身体似要撕裂开来,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当真如阿衿所言,他竟恨上了她么?
    仿佛是的,又仿佛不是,仿佛一切都是被操控的……
    原本死寂的空间陡然郁躁起来,似乎有无数画面在迷雾下翻滚涌动,叫嚣着几欲破空而出。
    “师兄……”
    容拾春的喊声愈来愈远,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久违水吟居外。
    水吟居仍旧是那般安静祥和,孤零零立在山林峰顶上,遗世独立,无论岁月几何。
    容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闯入水吟居内,院中草木并未改变分毫,若非角落处的蓝莲不见了踪影,一切平常得就好像她从未回来过一样。
    他眼眶微涩,颤抖着推开门,一个人缓缓走进了屋内。
    然而将将站定,他便怔愣住了。他看见书桌旁摆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些凡间仙界的小玩意儿……都是他们当年一起喜欢过的。
    绣伞,荷包,玉钗……数着数着,他竟痴痴笑了起来。
    遥远的时光随着这些物件从他手下一一拂过,最后落到了那张落着她大名的解契书上。
    他瞬间像是碰到什么极为可怕的毒物般,猛地缩回目光,看也不看一眼,疯魔般将纸张揉成一团丢远。
    不,这个东西他是不会签,阿衿不过是生气了,才要同他闹闹脾气,其实以前他们很少吵架的,就算他做错事惹阿衿不高兴了,她也只是不理他,最后必然是他败下阵来,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舍不得错过她一分一毫……所以这次,也应当是如此吧?
    他兀自想着,却发现神识中的阴阳双生契突然出现些许异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散,本就千疮百孔的契约不消多时便化作无数荧光,再不见契约踪影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分明没有签字,没有融入精血,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
    “轰……”
    随着一声爆响,虚空中荧光四散,最后一缕规则消失殆尽,炸裂出绚烂的色彩,重组成一幅幅不为人知的画卷……
    院外
    容拾春和白轻泉并排站着,一脸担忧地望向里面。
    “泉儿,你说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轻泉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师尊大概觉得由于师娘回来处处委屈了师姐,这次又因为先救师娘从而耽误了救师姐,所以追悔莫及还憎恨上了师娘,估计这会儿正寻思着怎么一把火烧了水吟居以解心头之恨吧。”
    容拾春:“……”
    “泉泉,你认真的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轻泉面色十分诚恳,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师叔,我猜测就是这样,等师尊烧了水吟居心情或许能好点儿,您认为呢?”
    容拾春:“……行吧,当我没问。”
    “师叔……”杨岐气喘吁吁从玉桥那边跑过来:“可算找着您了,您快去看看吧,乔掌事说咱们容连少了好些宝贝呢!”
    “什么!”
    “不……!”
    却在这时,水吟居内兀地传出一声骇人异响,三人齐齐被这巨大的寒气冲击得飞落数米,抬头再看时,只见以水吟居屋顶为圆心,凝结的寒冰渐渐向周围散开,一寸寸地覆盖,直至包裹住整个院落,晶色玄冰还在不停地往外扩散!
    “快,快跑!”
    容拾春一手扶着白轻泉,一手拎起杨岐,连滚带爬翻上长剑,哆哆嗦嗦施法向山下飞去。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师兄真的疯了,容连要完了……”
    白轻泉:“……师叔你别抖行不行,我头晕。”
    容拾春:“这是我抖吗?是剑在抖,给冷的!”
    杨岐牙齿打颤:“我我我……我也好冷啊……”
    三人紧挨着站在剑上,再次回头一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冰雪已然覆盖住大半个山头,其间生灵无一幸免,皆在眨眼间被冰封原地,然后接着往下蔓延……
    “师叔,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杨岐快冷哭了。
    容拾春的剑已经抖成筛子:
    “寒光诀,最后一层。”
    冰寒凛冽,冻御千里。
    第57章 无情道算什么,多情道才……
    容连城外, 一头黄毛狮子载着一人一狐撒腿疾奔,不足一日便赶到了苏南城。
    元衿跳下狮背后又拿出几块上品灵石喂给狮子吃,大狮子表示很满意, 一口将灵石吞下,本想用满是毛发的大脑袋拱拱元衿,却不知为何, 突然“蹭”地一下跳开,转身飞快往回跑去。
    元衿瞧着狮子那急蹿蹿逃走的模样,侧眸瞟了眼乖乖蹲在旁边的小狐狸:
    “你又欺负人家。”
    狐狸满眼无辜:“我没有呀主人~”
    元衿不置可否,路过街道口时买了根糖葫芦塞进它嘴里:“不是告诉过你么, 莫要成日嫉妒这个讨厌那个,我不会因为旁人丢弃你,况且……”
    “我也未必能陪伴你天长地久,若我再次陷入沉睡, 便当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来了, 到时候……”
    “不会的不会的!”她话还未说完, 狐狸就吐出糖葫芦,一下跳了上来:“主人不会陷入沉睡的!”
    “矜儿!”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喊, 元衿将将抬头,便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矜儿, 娘总算找着你了!”明殷夫人紧紧抱住她,甚至带上了哭腔。
    她听说容连被攻后, 同师兄日夜兼程赶过来, 结果到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矜儿却不知所踪。
    听颜颜说矜儿走时已经决定与那仙尊一刀两断,她可真害怕矜儿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娘,好了好了, 没事了啊,”元衿轻拍着自家娘亲的后背,连声安抚:“爹爹怎么样了?雷劫过后修为是不是又上了一层楼?”
    “他好着呢,主要是担心你……”
    华阳仙君一直紧绷的脸色也总算缓和些许:“矜儿,你和那位……当真断了?”
    元衿点点头:“没错,从此以后,再无干系。”
    “好啊!”明殷第一个赞成,不过旋即又担忧地看向她:“可是你……”
    “娘亲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不错,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华阳的徒弟。”华阳仙君展开折扇,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明殷喜出望外:“对了,我早听说苏南城有家不错的酒楼,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等便去吃一顿如何,也给咱们小真儿改善改善伙食。”
    “谢谢娘亲~”小狐狸乖乖喊道。
    元衿忍笑看向它:“那倒是应得爽快,我平日可有短你的吃食?”
    小狐狸咋吧咋吧嘴,小脸一下埋进元衿怀里不肯出来了,逗得三人哈哈大笑,一齐往酒楼走去。
    明殷特地定了个雅间,点了几道小菜、一壶琼浆,又特意加了几盘魔兽肉摆在一旁,好让狐狸吃个饱。
    “矜儿,你实话告诉娘,这次为何突然如此坚决,是不是他欺负了你?”明殷一脸郑重道。
    “算是吧,”元衿斟酌了下,又道:“也不算,最为要紧的是,我自己看清了一些东西。”
    “看清他是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玩意儿?”明殷挑眉无不讽刺道。
    “娘亲,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来告诉你们~”
    小狐狸唯恐天下不乱,连肉都不吃了,跳上桌面叽里呱啦讲了一大通,听得明殷重重拍下手中银杯:
    “岂有此理!”
    “矜儿,你不会想就这么算了吧?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你哪一点对不住他了?”
    “我也想不通,”元衿摇头,目光沉静地望向她,只说了一句:
    “但是娘,秦阳势不及容连。”
    此话一出,明殷华阳皆是默然。
    是的,尽管再不愿承认,可秦阳的确比不上容连。
    容连是修仙界第一宗门,容辞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登上七品七阶仙尊之位的仙首,日后还极有可能飞升成神,这样一个对手,这样一股势力,又有谁愿意无故得罪呢?
    即便做不来亲家,也不能成为死敌啊,否则说难听点,若容连当真丧心病狂封杀秦阳,恐怕往后修仙界就难有秦阳的一席之地了。
    “娘,师父,你们不必生气,”元衿察觉到气氛的沉闷,连忙出声安慰: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且去外面看看,这世间薄情寡义之人何其之多,个个都苦大仇深的还活不活了?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况且,人这一辈子除却情爱之外,总还有许多值得珍视的东西,比如秦阳,比如你们……而这些才更值得我守护。”
    “主人主人,还有我呢?”
    本来沉重的话语被狐狸这么一叫唤,倒是轻松许多,让人“噗嗤”笑出声来。
    “你?”元衿捏捏它耳尖,敛目扬眉:“当然是看你表现了。”
    “嗷呜~”
    明殷恨不得把狐狸抢过来自己抱,深叹一口气:“也罢,只能这样了,就是便宜了容辞,还有他那徒弟,当真……”
    “娘,”元衿按住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