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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对面,一只圆滚滚的小胖老鼠,金鼻白毛,一双圆耳朵,小短脸,黑豆子眼,全身寸许长,只尾巴光秃秃的带一点儿粉,正蹲坐在那里,揣着小短手手,呆呆地看着他。
    金蝉见着小老鼠不动,便轻声笑了一下,“我已经辟谷,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吃的,这粒莲子虽放了好久,但是还没坏,吃吧。这是莲花池里的金莲子,吃了它,也能增加一点修为~”
    那小胖老鼠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放下爪子,慢吞吞地蹭过来,悉悉索索地把那颗干巴巴的莲子闭着眼睛塞到了嘴里。
    那副表情,好像是在说,“姑且我也就不嫌弃你了吧”的意思,倒把一直心情郁郁的金蝉给逗笑了。
    吃了莲子,这小老鼠竟也不走,磨磨蹭蹭地挪到金蝉身边,爬上他落地的一边衣角,刨了刨,堆出一个窝窝来,竟像是要在此处睡一觉的架势。
    金蝉不由得失笑,伸手捅了捅它道,“你是谁家的?怎么在这里睡?快回家吧,若是不见了你,养你的人该着急了。”
    这小老鼠毛色油光水滑,指甲也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约应该是灵山上哪个童心未泯的小沙弥,养来做伴的吧。
    小胖老鼠歪在那里,眼睛已经闭上了,这回又摆出一副“我没听见,我要睡了”的架势来。
    金蝉说了它两句,这小东西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金蝉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那装出来的呼噜声不见了,转而呼吸声变得均匀柔长起来。
    小胖老鼠真的睡着了。
    金蝉便也不去管它,闭上眼睛,神识内收,又一遍遍地开始捋顺那转生至东土的几世里,混杂混乱的记忆。
    平淡、喜悦、悲苦,饥饿、寒冷、疼痛,分离,重聚,永别……
    金蝉从神识的最深处,把这些缠在一起、淡漠混乱的记忆都一一翻找了出来,打理清楚细细编排,一世一世地分辨清楚,又妥帖地保存起来。
    孟婆汤他喝了许多碗,每喝下去一碗,之前那一生的记忆就会被药力紧紧地封存起来,一次又一次。
    次数多了,记忆混淆在一起,哪怕他现在重塑金身,得升菩萨之位,封印解封,但是他仍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它们理清。
    其实不管也是可以的,干干脆脆地把凡间那几世的记忆清理一空,只留下当初在灵山做佛子时的一切记忆,这样最简单,最省事,也最无后患。
    不过,金蝉不想那样。
    再怎么不堪,再怎么落魄,那都是他自己的经历,不是南瞻部洲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不是漫漫历史长河中孤单地在旅途中死去的僧侣,不是在灵山脚下凌云渡中抛却了肉身的行者。
    那是他金蝉。
    他要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每一次转生,要深深地把他们刻在骨子里,每一世无缘的家人,每一世途中的过客,纷飞的战火,朴实的乡邻,慈和的父母,灵台山上的桃花……
    他所经历的,他所看到的,他曾经感受到的,金蝉都不想忘记。
    过去的一切成就了他现在的自己,若是忘记,那就是对如今自己的背叛。
    没有人能悬空而立,总有无形的或有形的东西,支撑着你笔直地站立在现在的这个位置……
    金蝉决定,在清理完记忆之前,他是不会出房门的。
    因为一旦出去,这件事就再也没有完成的那一天了。
    他只能坚定这一回。
    好在虽然繁琐,但是马上也要完结了。
    金蝉再次深深地沉浸于冥想之中,梳理神识,无视外物,不知道睡在他衣角的小胖老鼠醒了又走,走了又来。
    之后悉悉索索地搬了许多吃食和干草布料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弄的,干脆就在金蝉的蒲团旁边,絮了一个小小的窝来。
    此后那小胖老鼠除了每日里出去喝水、拉粑粑、找饭辙,其余的时间,都收在金蝉身边,与他呼吸同频,吐纳同声,一起打坐修行起来。
    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窗外鸟鸣啾啾,金蝉才终于把自己的每一世都归拢完毕,清清楚楚,在神识深处罗列整齐。
    面容清癯俊雅的僧人睁开眼睛,瞧瞧自己没怎么变长的指甲,摸摸光洁的下巴,和依然光溜溜的头颅,不由得失笑出声:这成了菩萨,倒是省了刮胡子理发和剪指甲的功夫,可真是省事多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地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道,“爹爹,你醒了?”
    金蝉一怔,低头一瞧,他身边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闺女,皮肤白皙水润,披散着头发,小黑豆子眼,肉嘟嘟的脸颊鼓溜溜的,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
    你,你谁啊?
    第205章 知错不改
    爹爹?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哦,不,这么小一个,肉嘟嘟的女儿?
    做梦梦来的嘛?
    金蝉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在恢复佛子记忆的那一天,整个人都没这么无语过。
    旁边的小闺女继续鼓动着腮帮,嚼啊嚼的,见他一直盯着他看,就把肉乎乎的小拳头伸过来,递到他面前,“爹爹吃吗?”
    金蝉一低头,小肉拳头伸开了。
    胖乎乎的手心里,是、是一截香烛……
    金蝉吓死了,“怎么吃这个,快吐出来!”
    他伸着手去捏小闺女鼓鼓的腮帮,想试图给这孩子把嘴里的东西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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