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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云阁老黑沉着脸坐在那里喘着气,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也是个偏心小辈的,他们云家几代只出了云娘一个姑娘家,平时是放在掌心宠着,若非魏帝做媒,他们是不愿掺和进皇家这摊水。
    可云娘欢喜,他也就松了口。
    但谁知三皇子竟然私下里这般孟浪,男女不忌。
    订婚宴上就与人乱来,这日后云娘在后宅还不被欺负死?
    云阁老冷静下来,这婚一定要退!好在只是订婚不是成婚,他庆幸一切还没定下,所以听三皇子这话就知他想借机将这事当成意外越过去。
    云阁老哪里看不出三皇子这小心思,沉沉看了眼三皇子,直接起身,到大殿前跪了下来:老臣厚着脸皮当着皇上的面质疑一番,既然三殿下说自己是醉酒被人陷害下了药与叶公子胡闹,刚好太医也在这,替二位好生瞧瞧。
    三皇子与这位叶家庶出的小辈眼神清明,哪里像是中了药的?
    真当他是个瞎的?
    三皇子脸色一白,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听上首魏帝开了口:替叶家的诊脉。
    太医立刻上前,替叶宝文诊脉。
    三皇子浑身一个激灵,乍然间明白了魏帝的意思,如今文武百官都瞧见他的事,那么是压不下去了。
    父皇让太医先替宝文诊脉,意思也明显,是在提醒他,让他舍弃了叶宝文保全名声。
    叶宝文没有中招,到时候能直接说叶宝文惦记他不惜给他下药想逼他娶他,这一切都是叶宝文的错,而他是无辜的。
    到时候只要他不是主动犯错,将叶宝文杖毙,那么有父皇为他说道,与云家的婚事还是作数的,只要到时候父皇说不必替他诊脉,那这满朝文武谁敢逼他诊脉?
    可可这代表他要牺牲掉叶宝文。
    叶清砚挑眉,没想到魏帝竟然到这时候还要替三皇子遮掩一二,可书卷里可写了魏帝当时面对琰王与原身可丝毫没任何怜惜,直接把三年功劳抹了不说,甚至还严惩关了二人禁闭。
    也因为魏帝的态度,二人一时间沦为笑柄,名声尽毁。
    可到了三皇子这里,魏帝反倒是肯为自己的好皇子遮掩一二了。
    叶清砚垂下的眼神冷下来,为琰王不值,为原身不平。只是他随即想到什么,看向不远处跪在那里背脊僵硬的三皇子,却是无声笑了。
    一边是自己的脸面以及魏帝的宽恕,可另外一边却是心上人的性命。
    他很好奇,三皇子到底会选哪一个。
    第22章
    魏帝之所以这么自信让三皇子来选, 是觉得堂堂皇子的名声自然比一个庶子重要,他也自信老三会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只可惜, 魏帝不知道三皇子与叶宝文私下里还有一番牵扯颇深的纠葛,而这个纠葛,即使是在三皇子认错人、叶宝文故意冒认之下形成的,却也足以在三皇子心里加重这个筹码。
    叶清砚敛下的眼底闪着兴奋,甚至期待魏帝知道自己看好的皇子当众打他的脸的模样。
    而三皇子若当真为了叶宝文撕下魏帝与他自己的脸面保下叶宝文,惹了魏帝不喜厌弃,日后因为这个开始错失皇位, 再最后得知自己认错了人, 保错了人。
    叶清砚光是想都知道届时三皇子该是多么的悔恨,多么的愤怒与悔不当初。
    而如今这个悔不当初,就握在他手中。
    魏帝的话让云阁老脸色一白, 众朝臣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却不敢冒然开口,低垂着头思考这场闹剧怕是要以叶家这庶子的命了结。
    叶宝文被太医上前诊脉时颤抖不已, 他自然不是无知的小白花, 自幼因为庶子的身份低人一等,他生母更是入不了叶府的外室, 他在叶家一开始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是后来不知为何三皇子将他认错了人, 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以后会对他好。
    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贪念涌起, 他毫不客气认下了这个恩情。
    而日后这些年他知道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三皇子的怜惜以及私下里与父亲打招呼后,他在叶家的身份水涨船好, 叶家众人只当他是得了父亲的欢喜,却不知私下里父亲只是因为三皇子对他的看重而高看一眼。
    他借着这个机会,这些年将真正的嫡子踩在脚下。
    但这一切都被今晚上毁了
    叶宝文了解三皇子,也知道他的软肋,他没闹也没张嘴为自己解释,他听着太医禀告说他没醉酒也没被下药时,半个字也没说,凄惨看了身侧三皇子一眼,眼神里欲语还休,最后决然赴死地低下头。
    背脊弯下来,即使颤抖着却也不忍说出心上人半个不字。
    这一幕足以触动三皇子内心的愧疚与不舍。
    果然,三皇子原本混乱不安的脑子因为这一幕惨白着一张脸,他的嘴唇哆嗦几下,已经起了要牺牲叶宝文的念头再次被掐断。他瞧着颤抖不已的叶宝文,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一幕,他坠入海水中,腥咸的海水几乎将他彻底淹没,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他挣扎着痛苦着,想要摆脱死亡的到来,可最后还是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这时,一双瘦弱的手臂将他撑起,他勉强睁开眼,却是彻底呆住,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少年,眉眼精致,肌肤白皙,昳丽的眉眼惊心动魄,在那一刻,深深映入眼底。
    即使后来终于寻到他,发现不如记忆里惊艳,可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若非叶宝文,他早就死了。
    更何况这些年叶宝文对他一心一意
    三皇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四周一片寂静,头顶上方父皇的目光落在身上刺目而又难熬,他知道父皇在等他开口。
    只要他选择指认叶宝文,说是叶宝文趁着他醉酒勾引他给他下药,父皇立刻会让人将叶宝文拉出去砍了,这事也就了了。
    魏帝在等,本来不过一桩小事,他知道老三选择起来很容易,可老三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口?
    没多时,三皇子终于开了口,却不是魏帝期待的话:父皇儿臣错了。今晚上是儿臣情难自禁,儿臣与宝文两情相悦,这才造成这桩荒唐事,还请父皇降罪!
    他是皇子,虽然名声丢了,也无非是退婚,可宝文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叶清砚听着耳边文武百官倒吸气的声音,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选择保下叶宝文。
    一边是名声以及魏帝的欢喜,一边不过是个庶子小玩意儿,三皇子疯了吧?
    叶清砚无声笑了,三皇子如今有多痴心觉得自己的牺牲而感动,日后就有多悔恨,多怨!
    叶宝文弯下的背脊遮掩下,嘴角扬起得逞的笑,直起身时眼底带泪,感动而又愧疚不舍:殿下您我不值得您这般
    三皇子既然开了口,开头没有回弓箭,他干脆握住叶宝文的手:父皇,儿臣与宝文是真心相爱的。
    魏帝哈嘲讽笑了声,整个大殿死寂一片,显然魏帝震怒了。
    雷霆之怒,今晚过后,足以将目前朝中局势彻底改变。
    百官垂着眼胆颤心惊,觉得三皇子这步棋走得真是太糟糕了。
    云阁老却是松口气,瞧着二人模样更是心惊,三皇子肯为了叶宝文做出这个选择,他高兴结果,却也更加庆幸,三皇子如今都敢舍弃自己的名声也要保下叶宝文,可见对对方上心程度。云娘嫁过去,结局几乎不用多想
    云娘挡了这位叶家庶子的路,日后宠妾灭妻也不是不可能。
    云阁老立刻磕头:皇上,您听到了,三殿下既然与叶公子这般情真意切,不惜订婚宴做出这等事,老臣是没脸继续这订婚宴,不如退婚乘人之人,全了三皇子的心意。
    大殿里又是一片死寂。
    魏帝怒不可知,胸膛剧烈的起伏,无人敢抬头去看龙颜,最后只听魏帝不辨喜怒的声音:既然云阁老开了这个口,这事的确是老三的不是。两家的婚事作废,云姑娘贤良淑德,是老三没福气,朕倒是颇为欢喜,从即刻起,云姑娘封为县主,赏
    魏帝一句句说出口,金口玉言,云阁老知道魏帝这是在堵云家的嘴,他立刻代替云娘谢恩。
    等云阁老退下,魏帝终于视线落在三皇子与叶宝文交握的手上:三皇子与叶家的虽然两情相悦却品行不端,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说罢,甚至不愿再多看,直接站起身,拂袖离开。
    叶清砚嘲讽扯了扯嘴角,真是双标啊,书里换成琰王与原身时可是直接抹了三年军功,到这里,就轻飘飘二十个板子?
    三皇子是魏帝最喜欢的皇子,那些人跟人精似的,怎么可能会舍得使劲儿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不过却也是有收获的,至少三皇子今晚上这一遭,不仅失去了云家这个助力,也惹了魏帝不喜。
    一个多情种是无法堪当重任的,容易意气用事。
    至于叶宝文,魏帝说两人两情相悦,却品行不端,魏帝这话显然是专指叶宝文,那叶宝文就别想再嫁入皇家。
    更何况,荣妃更加饶不了他。
    叶清砚心情不错,看向原本今晚上该出事的另外一个主角琰王,对方依然慢悠悠喝着酒水,神态怡然,却给人一种威压,怎么看都觉得对方跟记忆里区别有些大。
    大概察觉到叶清砚的目光,琰王抬眸看过来,眸色淡漠,可明明是个陌生的人,叶清砚望着对方那张脸以及神情,竟是一时间有种错觉是鬼王在看着他。
    恍惚下他迅速低下头,等再抬眼时琰王已经收了目光。
    叶清砚刚穿来就面临这种局面,如今事情暂时了了,才感觉之前用内力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他揉着眉心,不愿在宫中多待,他身上的药还没解,得先离宫后寻个大夫给瞧瞧。
    好在魏帝愤怒离席也没人再有心思留在宫中,文武百官纷纷离席。
    叶清砚出了宫,刚要离开,却被人唤住,他回头,发现是琰王,后者神情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眉眼落在叶清砚身上,有种让叶清砚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
    大概是这张与鬼王相像的脸,叶清砚对他有种依赖以及天然的信任感,所以在琰王邀请他一起乘坐马车回去时,叶清砚答应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两人相顾无言,叶清砚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想着最好快些回到叶府,想到与他同样被下了药的琰王,他偷偷抬眼看去,意外的是琰王身上并无任何不适,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喝茶水。
    察觉到他的目光,顺便给他也倒了一杯,推过去。
    叶清砚正渴得厉害,端起来一口饮尽,嗓子润了些,才靠近了些:那个,琰王你身上之前被下的药怎么样了?
    琰王抬眼,深深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得叶清砚心里咯噔一下,琰王这是什么眼神?
    他心底涌上一股不祥预感:王爷?
    琰王很快敛了目光:叶小将军告知过后,本王已经让人递了消息出宫,刚刚已经让人瞧过,这也是本王留下叶小将军要告知的事。
    叶清砚一开始以为琰王当真是顺路要送他回去,闻言有种不祥的预感:是这药有问题?
    琰王颌首:本王不知叶小将军那位庶弟从哪里弄来的药,并非寻常下三流的药物,而是蛊毒。
    叶清砚头皮一麻:蛊?
    琰王掀掀眼皮,神情已然瞧不出异样,若非叶清砚自己此刻越发觉得难忍,也知晓二人的毒没解,他还会觉得对方从未中过药。终于,琰王再次开口:还是无药可解的情蛊。
    叶清砚没忍住骂了一句,书卷里可没提这茬,没想到竟然是情蛊?真的没有解药?那这怎么办?
    可叶宝文一个庶子,从哪里弄到的这么厉害的药?
    琰王接下来替他解了谜:你我二人不在魏城的这三年,三皇子与你那位庶弟私交甚好。而你那位庶弟为了筹谋,也为了将你的身份夺取,扶持他生母上位,借着三皇子的势,暗地里用权势与银钱养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就包括苗疆来的毒蛊高手。
    叶清砚眉头紧锁,懂了琰王让他同行的缘由,这是承了之前他在宫中帮他的情,所以提醒他自己这位庶弟并不简单。
    这次在宫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是因为没想到二人会避过这么厉害的情蛊,不备之下才着了道。
    等回过神,定不会饶了他。
    叶清砚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王爷提醒。他皱着眉脸色沉沉,叶宝文既然犯到他手里,还有原身的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可不怕他。
    琰王将他的一切情绪收入眼底,推过去一个锦盒:这是临时配出的药,只能暂时压制一日,明晚叶小将军可以来一趟琰王府,本王会让人再重新配药。至于情蛊,会尽快派人去苗疆寻解蛊办法,只是解蛊之前,只能暂时如此。
    叶清砚已经感激不尽:王爷这是说哪里话,若非今晚上有王爷,怕是他也没客套,将药收了起来,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枚药丸。
    他直接捻起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琰王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在叶清砚端起杯盏喝水时,突然道:叶小将军都是这么信任旁人的?从不设防?不怀疑这东西有问题?
    叶清砚被呛了一下:??嗯?
    大哥,这药不是你给我的?
    琰王却也没再说别的,等叶清砚愣愣下了马车就让人驾车离开了,叶清砚盯着对方离开的马车许久,这琰王怎么怪里怪气的?
    这性子还真不好琢磨,不过原身对琰王了解不多,加上今晚上琰王被自己的皇弟算计陷害,估摸着心情不好吧?
    叶清砚转过身刚回了叶府,就被唤去书房,说是叶将军寻他。
    叶将军早就卸了兵权,只在兵部留了一个闲职,很久不理宫中事宜,加上最近身体不适,今晚上并未进宫。
    不过叶宝文出事这么久也该传到叶将军耳中。
    叶将军也是才知道宫里出了事,气急败坏,却又不敢这时候进宫去触了魏帝的眉头,让管家等在门口,叶清砚一回来就直接带了过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叶宝文会进宫的?谁带他进宫的?这事怎么发生的?
    叶清砚对叶将军没什么好印象,但这时候也不是撕破脸的时机,他将自己与琰王被下药被叶宝文算计陷害这一段揭了过去,简单说了一遍事发的经过。
    叶将军听完沉默许久,瞧着叶清砚垂眼站在那里,神情落寞,这才想起他这长子还不知三皇子与宝文的事。
    叶将军低咳一声:这事为父也是刚知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