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长安城里同样风雨(六千字大章)
金陵城的春天很美,一场跟着一场春雨下来,将满城青叶桃花全部都催生了下来,无论是站在屋里还是走在街上,蒙蒙细雨里,都能够感受到生机盎然。
客栈里,顾青辞朝着欧阳慕华执礼道:“欧阳前辈,你有要求,只要晚辈能够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顾青辞说的真心实意,虽然他现在也还不太清楚欧阳慕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直都对欧阳慕华有着一定的警惕,但是,现在听到欧阳慕华的话,反而放心了,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但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欧阳慕华出手相助有所求,才是正常的。
欧阳慕华很随性的抬起双脚搭在桌子上,双手环抱着脑袋,说道:“别叫什么前辈,在你们这几个人之间,年龄那玩意儿纯粹和放屁差不多,你若是瞧得起我,叫我一声铁蛋吧,我也听着舒服。”
“呃……”顾青辞愣了一下,道:“这,不好吧!”
欧阳慕华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说你这人啊,昨晚上打架的时候,看你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啊,怎么这架一打完,就变成了那些文绉绉的书生了,要不得,要不得,那些人,一天天就知道读书,都变得傻了。”
“我本来就是读书人。”顾青辞干咳了一声说道。
“别扯淡,还读书人,特娘的,那个读书人一个人单挑十二个大修行者。”欧阳慕华伸了个懒腰,道:“你叫我一声铁蛋,这不感觉关系亲密一些,我也好找你办事不是?”
顾青辞无奈一笑,只好拱手道:“那不知铁蛋兄有何吩咐?”
“哪有什么吩咐,”欧阳慕华说道:“你只需要记得将来若你去镇守北漠,带上我就行。”
“镇守北漠?”顾青辞疑惑道:“铁蛋兄觉得我这次去京城,一定成功?你就这么确定?”
“呵呵,”欧阳慕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道:“若是有功之臣都得不到该有的功劳,我就想不明吧,这十几年来,夏国是如何蒸蒸日上的,包括你在内,不论是马家还是其他有心之人,都太低估我们那位陛下了。”
顾青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高坐金銮殿龙椅上那个温和中年男人,心里满是疑惑,拱手道:“铁蛋兄,此话何解?”
欧阳慕华缓缓站起来,慢慢往客栈外走,摆了摆手,道:“你以后就知道了,嗯,那个我就不陪你了,咱们京城见,到时候带你紫金楼去逛,我请客,哈哈!”
…………
在京城里,某个不知名的阁楼里,正站着一个黑色素衣的中年男人,透过窗子,外面一束束海棠争春,他望得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何时,屋里多了一个老人,看装扮,是太监。
“萧义。”那中年男人突然唤了一声,声音低沉,却犹如沧海横流,气势磅礴厚重。
那老太监急忙往前走了一步,回道:“陛下,奴才在!”
这一次对话,若是被其他人听见,恐怕要被吓的魂不附体,这两个人,一个是夏国当今皇帝唐沛言,另一个则是大内总管,夏国第一太监萧义。
唐沛言缓缓转身,修长的手指扶过窗沿,慢慢走到桌子前,指腹轻轻地在桌子棱角分明的边沿上敲了敲,然后手指关节骤然一紧,道:“昨晚上的金陵,不太平吧?”
“陛下圣明,所料完全不差,那顾青辞倒是真如陛下所说,一身傲骨,明明知道是九死一生,却偏偏没有逃,就在金陵坐等着。”萧义微笑着说道。
唐沛言敲了敲桌子,道:“那小子,当初殿试的时候,朕就注意过他,学问不是很好,但那一身读书人的傲骨却是一点不差,朕观他在琅琊郡所作所为,便知道,这一次来京城,他绝对是会堂堂正正而来,如何会逃跑。”
萧义笑了笑,道:“看来,陛下定然很欣赏顾青辞顾大人,是他的福气。”
“福气算不上,”唐沛言说道:“长岭县,他已经证明了一定的实力,这一次金陵一战,更是让朕侧目,他是用实力让朕欣赏的。”
“陛下一向慧眼如炬,老奴佩服。”萧义说道。
唐沛言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马东阳昨晚派了多少人?”
“是,”萧义急忙点头,道:“马尚书派出了十二个大修行者,三十几个罩气境武者,上千俗世武者。”
唐沛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好一个马东阳啊,好大的手笔,十二个大修行者,朕记得,前段时间长岭县一战,死了数千人,也不过才三四个大修行者参战而已,你说,这马东阳,一介文官,培养这么多战力,他想干什么?”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萧义没有多说,自古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最好永远当个傻子,只要别做傻事就行。
唐沛言淡淡道:“那么大的动静,金陵府尹有什么动静?”
“刚开始去了金陵驻军,准备动手,但是还没来得及,顾大人的帮手就到了,那些刺客并没有能够抵挡太久,金陵府尹也就不得不放弃行动,最后,给三公主修书一封。”萧义如实禀报。
这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短短一夜之间,皇帝这里,得到的消息却仿佛亲眼所见,甚至比顾青辞这些亲身参与的人了解得还要清楚,帝国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嗯,”唐沛言眼睛眯了一下,脸上很平淡,看不出表情,淡淡道:“韵儿从小就很有主见,眼光也非常准,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错了,也该提醒提醒她了。”
萧义选择性听不见,不发表意见。
唐沛言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突然抬头望着萧义,问道:“诶,萧义,你给说说,这次顾青辞那小子进京,朕如何安排他,又如何处置马东阳呢?”
“呃……”萧义脸上堆着笑容,笑呵呵说道:“顾大人是青年才俊,天下少有,文武双全,现在又得到陛下看重,老奴都不知道他的潜力有多大了,如何知道该怎么安排呢?至于马大人,他是朝廷老臣了,这次可能也只是犯了糊涂,老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个老东西,说这么多,每一句有意义。”唐沛言笑了笑,说道:“这些年啊,江湖势力发展得太快了,朝廷在年轻一辈有些后继无力啊,这顾青辞倒是不错,值得培养,又有一身正骨,朕也欣赏。”
“至于马东阳,哼,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做点小动作也就罢了,朕也由他们去了,没想到他们现在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马家也是元气大伤了吧。”
萧义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却有些感叹。
其实,这一次,功劳偷梁换柱之事,皇帝早就知道,但一直都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便是想敲打朝中的某一些大臣了,这几年来,随着几个皇子长大,朝中就有不少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而随着三公主唐韵回朝,携带者国家功臣这个大势回来,这些事情越演越烈,正好马东阳在这个时候做了这么一件事情,皇帝就顺势成全,然后准备借题发挥,好好敲打敲打。
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是因为夏皇突然间发现了顾青辞出了存在,也升起了一些心思,就想要看看顾青辞的潜力。顾青辞在阴差阳错之下,在这段时间里声名鹊起,潜力爆发得越来越大,正好碰上了夏皇的想法。
在萧义看来,与马东阳相比,顾青辞的就是个幸运儿。
“诶,对了,”唐沛言突然说道:“欧阳铁蛋也去金陵了吧?”
“是,陛下,欧阳小侯爷本来是受马尚书所托去的金陵,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却是帮了顾大人,这个,就连老奴都没想明白。”萧义说道。
“呵呵,”夏皇淡淡笑了笑,道:“这个欧阳铁蛋,还是和当年一样鸡贼,看来,他是憋不住了,想去战场了,找个机会就成全他吧,整个天下都欠了他欧阳家啊!”
放屋里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夏皇突然站起来,背着手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却有些冰冷道:“军方有人在插手,浴血疆场的功劳有人敢贪墨,御史台也有人搞小动作,六扇门都插手了,甚至于连朕的暗侍卫也敢收买,呵呵,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啊,是该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朕给的,就拿着,朕不给的,不能抢!”
…………
公主府,唐韵收到了好几封谍报。
七皇子唐墨奕也急冲冲的感到了公主府,一进门就急忙执礼道:“皇姐,可是事情出了什么差错?”
唐韵拿这碟信,递给了唐墨奕,淡淡道:“本宫,这一次,真的看走眼了!”
唐墨奕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碟信,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皇姐,这顾青辞果真如此高深莫测,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唐韵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们不去参合了,从头至尾,我们与顾青辞就没有直接矛盾,唯一一点,就是我没有完成当初的承诺,到时候,我亲自去给他赔罪,定然就可以了。”
唐墨奕点了点头,道:“皇姐您堂堂公主,千斤之躯,亲自给那顾青辞赔罪,想来他也不敢再有什么怨言,但是我再亲自去招揽他,他必定感恩戴德。”
说着,唐墨奕又皱了皱眉头,道:“那,皇姐,您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就放弃马家吗?但,马东阳毕竟也是礼部尚书!”
唐韵摇了摇头,道:“不是放弃,只是我们暂时不参合而已,以顾青辞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弱马家了,而且,这一次,金陵一战,马家已经元气大伤,而据说,顾青辞还借机突破先天了,此消彼长,顾青辞甚至更强,到时候,闹起来,到底谁输谁赢,谁也说不到,我们尽量两边都不得罪。”
唐墨奕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拱手道:“皇姐说得有理,那就按照您说的办。我现在倒是对这个顾青辞着实好奇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短短几个月,就成长得如此快。”
海棠话飘了进来,落到唐韵手心,洁白如雪,唐韵突然想起长岭县出遇顾青辞,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淡淡道:“若是那时,你来京城了,本宫定会去城门口接你,可是,你到底……唉!”
…………
其实,最关心这一战的人,是马东阳。
在得到这一战结果之后,他直接就昏倒在地,马家请了不少明医,整整折腾了一晚上,才悠悠的醒来了。
就这么一夜,马东阳却仿佛苍老了二十年,那本来只是两鬓斑白,却一夜之间几乎满头白发,整个人也憔悴了,犹如风烛残年的行将就木的老者。
马东阳一醒来,就俯身吐了一口淤血,吓得马家人都慌乱了起来,然而,马东阳却摆了摆手,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有气无力道:“白儿,可回来了?”
马夫人坐在床边,双眼通红,抹着眼泪,道:“白儿昨夜就回来了的,这会儿正在门外呢?”
马东阳虚弱的笑了笑,道:“他,还是不肯见我吗?唉,移伯,您去把白儿叫进来,其他人都出去,夫人,你也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给白儿说。”
马夫人抹着眼泪点头,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很快,移伯就带着马之白进来了。
马之白一直在生气,一直不愿意和他父亲见面,即便是昨晚上,马东阳气急攻心,他也是在门外守了一夜,没有进门,但现在一看到马东阳那苍老的样子,顿时跪倒在地,哭道:“爹,您……”
马东阳笑了笑,拉住马之白的手,平和道:“白儿,爹知道,你怪我,怪我陷你与不义之地,爹也知道,你从小就是坦坦荡荡,爹其实也不愿意如此逼迫你,可是啊,爹没有办法了。”
马之白想说什么,却被马东阳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没那么严重,其实不然,我们马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可是,你还小,我不放心,我没办法,只能为你博一博。”
“爹没有太多要求,就只希望你不要怪爹,不要浪费了我一番苦心,这一次,爹已经把整个马家都给赌上了,可我输了,我们马家已经元气大伤,最后还有一次机会,只能看你了。”
“爹,”马之白拉着马东阳的手,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爹,我真的不知道!”
马东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闭上,道:“移伯,你带白儿出去,让他好好想一想吧,我……我现在,也逼不了你!”
马之白跟着移伯出了门,神情低迷,有些魂不守舍,他现在很纠结,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青辞,更何况,还很有可能要对峙公堂。
走在走廊上,移伯突然开口道:“小少爷,其实,老爷不容易啊,他两袖清风一辈子了,如果不是逼得无法了,他又如何会这般逼你呢?”
马之白皱了皱眉头,道:“移伯,到底是怎么了,我家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了?”
“唉,”移伯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位陛下雄才大略,心有猛虎,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已经要大肆启用武将了。”
“启用武将?”马之白疑惑道:“可是,陛下为何要启用武将,有没有战争?”
“所以才说陛下雄才大略啊,方面的渭水之盟,是我们这个陛下一生的耻辱,如今,夏国兵强马壮,他又怎么可能不一雪前耻?”移伯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这与我们马家有什么关系?”马之白问道。
移伯叹气道:“自古文武不和,当年镇北将军一事儿,虽然被压下了,但是,谁都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完结,老爷作为文官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领头人,必定首当其冲。”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看似强盛,其实,老爷受到的压力真的很大,马家已经有了日薄西山之像,老爷才不得不趁他还在,尽快将你的路铺平坦,而且正好这个长岭县战役,既可以不交恶武将也不交恶文官,老爷才这样做的。”
“老爷为了你,已经是拼尽了全力,这一次,金陵失败,我们马家已经没有力气再来一次,如果当时候少爷您放弃了,就等于将整个马家推入了万丈深渊,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
客栈里,顾青辞目送着欧阳慕华躺在毛驴上漫漫离开,微微笑道:“这铁蛋兄,还真是不拘一格啊,如此风范,佩服!”
刘亦青喝着酒,趴在窗台上,笑呵呵说道:“我倒是觉得他那块砖头是个很不错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我也去整一块。”一边说着,刘亦青突然回过头,说道:“诶,对了,大哥,你是不是成功突破先天了?”
“嗯,”顾青辞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心虚的望向秦可卿,淡淡道:“昨晚上,在那个紧急关头,正好突破了,也正是如此,才没有被打死。”
九阳神功,号称第一被动防御!
顾青辞昨晚上算是见识到了,那最后关头,整个人都被捶进坑里了,但他愣生生靠九阳神功转化的九阳真气给挡住了,那是十二个大修行者全力攻击。
刘亦青突然一拍桌子,道:“那就可惜了,你没死,你该早点闹一句啊,你看吧,害得秦可卿自毁根基,你现在欠人家的可大了!”
顾青辞望了过去,正好秦可卿也望了过来,他心头微微一颤,急忙拱手道:“秦姑娘,在下……这情,铭记在心,万死难辞其咎,不是,我是说……我是说……”
顾青辞自然很清楚,秦可卿强行破开先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这一生都再也无法踏入巅峰,对于一个追求战斗,战无不胜的秦可卿来说,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秦可卿却摇了摇头,依旧很平淡,道:“本就是我所愿,不怪你。”
“额……”顾青辞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诶诶……”刘亦青突然大声道:“大哥,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和秦可卿有一个约定,同境界一战,正好你俩现在都是先天,不如,找个机会,比一场吧,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俩到底谁强一些!”
顾青辞瞪了刘亦青一眼,心里突然有一句话想送给他,实在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正担心的就是这个,秦可卿是个较真的人,不提起还好,可若是提起来了,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但是,秦可卿的剑,真是要命的剑!
“嗯!”
秦可卿突然缓缓站了起来,淡淡道:“我记得,我不会望。”
有一柄剑,在嗡鸣。
顾青辞呆愣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秦可卿。
然而,下一刻,他是真的呆住了。
秦可卿出剑了,是一股剑意,重霄而起,那一瞬间,她身上爆发出强大的势,这是先天的势,披散在身后的黑发暴涨而起,在空中狂乱飘舞。
“靠!”刘亦青差点被酒呛到,大骂道:“特奶奶的,来真的呀!”
整座客栈都在摇晃,无形的剑意四处流窜,纵横天地间,刘亦青感受到恐怖,他急忙一把拉住还处于茫然中琴痴躲到了一旁,说道:“你不要命了,这两人都是狠打起来,连他们自己都不放过。”
顾青辞的感触和刘亦青不一样,他是最直观感受到秦可卿剑意的人,生命的气息无穷无尽,却也如同自然中生命之力一样,浩瀚无垠,但同样充斥一样强大的杀意,根本让他无处遁行,但他却发现这些杀意很不正常,仿佛在躲避着他!
这是一种天地自然的压迫,还有着同样恐怖的威压,那是大修行者特有的势,扑面而来的压迫,就如同暴风雨将要到来时的春雷阵阵,秦可卿眼中却在这时候淌下了两窜如鲜血一般的红色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