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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吃软饭的小白脸

      见状,跟着蔡仁的二档头杨东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寒亮,直指萧凤卿。
    其他番子也连忙纷纷效仿杨东,三三两两地围拢上来,拔刀对准了萧凤卿。
    段佐冷哼一声,朝身后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北城兵马司的人立刻也长刀出鞘,紧步近前,锋锐的刀尖一致指向杨东这方。
    “东厂真是狗胆包天,指挥使乃当朝亲王,你们居然敢拿刀对着他?!统统不想活了吗?”
    杨东挎刀而立,面目阴寒:“我们和你们五城兵马司素来秋毫无犯,是宁王先打破了这个平衡,难不成我们还要任人宰割?”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两对人马目光相视间,好似有火花迸溅!
    日头极好,萧凤卿眸寒如刀,揪住蔡仁衣襟,持剑的手往下略略一压,抬眉浅笑:“想不到你这没带种的说话还挺有种,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蔡仁脸色冷沉,临渊锋利的剑刃深深陷进了他的脖颈,他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内里有温热的血汨汨涌出,外头却有剑锋凛冽的寒气飕入体内,他扣住萧凤卿的手,盯住眉眼透着嗜血之意的男人。
    “宁王爷,你果然闲散惯了,这差事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何必因为一时冲动就让自己后悔莫及?淑妃娘娘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她老人家还指望着你,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淑妃想想,你在宫外随心所欲无所谓,她呢?”
    蔡仁的暗示很明显,萧凤卿如果继续为难他,不但会丢掉指挥使的职位,甚至会连累沈淑妃,毕竟,这两样事东厂都有能力促成。
    萧凤卿神态慵懒,唇角弯起一抹粲然笑意,桃花眼似有晨星闪烁:“威胁本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蔡仁呼吸一滞,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改而顺势掐紧他的咽喉,霜刃更是又深了一分。
    他惊恐地发现,面对萧凤卿,他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是督主的人……”蔡仁面皮紫涨,喉咙咔咔作响:“杀了我,你也讨不着好!”
    “可巧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先斩后奏。”萧凤卿唇畔的笑容越发璀璨,他俯身凑近蔡仁,嫣红的唇宛如毒蛇的信子般危险:“为了我的王妃着想,你必须死,你说你,整个骊京这么大,你哪儿不好去?为何偏偏来招惹她呢?对不住了,你先行一步,不要担心黄泉路上无人做伴,我很快就送朱桓还有晏云裳过去陪你。”
    蔡仁瞳孔骤然一缩,他不可思议地用那双已然充血的眸子看向萧凤卿。
    “档头!”
    见势不妙,杨东急忙欲冲上前营救,段佐提剑相挡,彼此的人马也齐齐亮出兵器开打,现场顿时一片混乱,百姓们立马做鸟兽散。
    晏凌安然伫立于人堆外,她的视线被交战的人所淹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她能笃定,此次蔡仁活不了了。
    晏瑶鼓着腮帮子:“你怎么不去帮萧凤卿?”
    晏凌对答如流:“杀个人还要我出手,那要他有何用?”
    晏瑶一愣,随后抚掌大笑,脆声道:“果真是御夫有术,我以后就跟你学了!”
    晏凌淡淡一笑,重新看向人墙后。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正等待死亡的蔡仁气血悉数上涌到了头顶,他眼前发黑,鼻端能吸纳到的氧气越来越少,扼喉与割脉为他带来了双重折磨。
    萧凤卿在蔡仁脖颈上开的口子很小,他不会立刻血尽而亡,只会一点点感受着血液在身体中逐渐变得冰冷,偏生他又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在未知的死亡阴影下,他产生了数倍的恐惧。
    蔡仁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气定神闲的萧凤卿。
    他并不认为自己用了多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始终笑容灿烂,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眼角,他扬起眼稍,眼底的流光仿若比太阳还灼目。
    萧凤卿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往晏凌站的方向挪动几分,他希望能尽量减少晏凌亲眼目睹他杀人的次数。
    蔡仁终于彻底坚持不住,喉骨在萧凤卿掌下碎成一块块,他的脑袋软趴趴地往左边一歪。
    与此同时,他听到杨东惊呼道:“陆指挥使!”
    蔡仁的眼睛立时亮了一瞬,然而,也只是一瞬,他灰暗瞳孔倒映出陆北一半面容,随后,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片黯淡。
    萧凤卿勾勾唇,嫌弃地丢开了蔡仁的尸首。
    “宁王,手下留情!”
    陆北飞身落马,面色微沉。
    械斗的双方人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萧凤卿排众而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抬眼望过去,他抱歉地耸耸肩:“陆指挥使来晚了。”
    说着,他慢慢让开自己的身体。
    脸庞呈现绀紫色的蔡仁扑入了陆北的视野,他面孔扭曲,脖子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撇着,早没了生息。
    陆北的心一沉,脸色微变,皱眉道:“宁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赶尽杀绝?”
    萧凤卿没接腔,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家酒肆旁,酒肆的老板刚见过他面不改色杀人的模样,当即满头冷汗地躲到一边。
    “你们东厂什么时候能要点脸?”萧凤卿拎起茶壶,微微倾倒,凉白开自壶嘴流泻,他把手伸到下头,慢腾腾地淋干净手背的血沫:“分明是你们东厂仗势欺人徇私枉法在先,还妄图对王妃公报私仇,本王要是不替王妃做主,还算是男人吗?”
    陆北紧盯着萧凤卿,冷声道:“事情的始末,卑职已经听说了,蔡仁固然对王妃出言不逊,可王妃不是也没去成东厂吗?王爷就这么把蔡仁杀了,这岂非是存心和东厂为敌?”
    “这话本王最不爱听。”萧凤卿踩着陆北的话尾厉声道:“你得庆幸,幸亏王妃她没被蔡仁抓去东厂,否则此事便是告到父皇跟前,本王也要朱桓出面给个交代!”
    陆北深呼吸一口气,寒了眸:“蔡仁罪不至死,宁王滥用私刑假公济私,这笔债又该怎么算?”
    萧凤卿行止优雅地拭净手,尔后朝晏凌伸去,晏凌抿抿唇,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中,他捏捏晏凌指腹,曼声道:“他冒犯本王的妻子,在本王看来,万死也难辞其咎,倘若今日不是本王恰好撞见了,本王妻子在蔡仁这厮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东厂赔的起吗?”
    陆北冷冷地看着萧凤卿:“宁王好气魄,既然如此,卑职就带着蔡仁的尸体入宫面圣,问皇上当朝亲王弑杀朝廷命官是否该罪加一等!”
    说完,陆北一挥手,他带来的锦衣卫抬步想去抢回蔡仁的尸身。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斜睨一眼,眸光犹如利刃直刺人心,锦衣卫脚步一顿,进退两难。
    “呵,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本王还会怕你不成?”萧凤卿懒散扬眉:“把这几个学子还有那具尸首带上,咱们敲登闻鼓喊冤叫屈去,虐杀国子监监生,侮辱国家的栋梁之才,诋毁亲王妃。数罪并罚,本王倒要瞧瞧朱督主这个蔡仁的顶头上司能如何自处。”
    段佐等人应声似雷。
    陆北额上青筋一跳:“宁王,你到底想如何?”
    “是陆指挥使到底想如何才对。”萧凤卿似笑非笑,嘴角翘起:“大家同一起点,同时告状,就看父皇怎么定夺了,本王还真无所谓,杀就杀了,父皇难道还会让本王抵命?不过朱督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陆北的眸光变幻莫测,自打建文帝在回雁山被晋商行刺以后,疑心病越发重了,朱桓最近也不怎么得建文帝的欢心。
    假如蔡仁公然虐杀监生的消息传到建文帝的耳朵,只会加深建文帝对朱桓的不满。
    权衡片刻,陆北强压着怒气,劝道:“王爷,俗话说和气生财,大家同朝为官,都是为了皇上效命,没必要为点小误会闹得不可开交,这样闹下去,将来关系也会越加生分,局势只会越来越僵,得不偿失。”
    陆北的退步正中萧凤卿下怀,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从善如流:“然也,指挥使所言深得吾心,冤家宜解不宜结,蔡仁的事,本王已经自己讨回了公道,那就不麻烦朱督主操心了。”
    “卑职多谢宁王!”陆北僵着身子拱手一礼。
    萧凤卿大度地摆摆手,以施恩的语气道:“既是蔡仁有眼无珠那便算了,他的尸体就还给你们吧,反正本王留着也是扔乱葬岗喂乌鸦,你拿去好好安葬,做场水陆道场超度他。”
    陆北的唇抿得比刀片还薄,他眯眸扫了眼言笑晏晏的萧凤卿,眼底有阴霾悄然蔓延。
    待陆北派人抬着蔡仁的尸体离开后,北城兵马司的人都兴奋地簇拥到萧凤卿身边,七嘴八舌地表达对他的崇拜。
    萧凤卿对一众彩虹屁都欣然接受,来者不拒。
    “好了,你们都去帮百姓收拾烂摊子吧。”
    众人领命。
    晏凌转眸凝着萧凤卿,低声道:“你杀了蔡仁不要紧吗?”
    “现在该把朱桓的羽翼逐一剪除了。”萧凤卿拍拍晏凌玲珑的肩头:“别担心,那是我和他们的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晏凌淡然点头。
    “大魔王,怎么四五个月不见,你变化这么大?”晏瑶蹦蹦跳跳地近前,抬手在萧凤卿肩头打了一下:“你以前不是很怕阉狗吗?”
    晏凌侧目斜乜了萧凤卿一眼。
    被晏瑶当众拆台,萧凤卿顿觉脸上挂不住,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晏瑶的手,斥道:“叫姐夫!”
    晏瑶嘟着嘴瞥了眼晏凌:“我还没承认她是我姐姐!”
    萧凤卿的余光缓慢划过晏凌,睨着晏瑶,淡声道:“不管你承不承认,阿凌都是你姐姐。”
    晏瑶撇撇嘴:“重色轻友,唉,世风日下。”
    萧凤卿不搭理她,柔声叮嘱晏凌:“马车摔坏了,我刚才已经让赤鹄去找新的,他给你驾车,你外出透气,若不知去哪儿,问他即可。”
    晏凌点点头,轻声道:“我就是出来随便逛逛,也没什么事,到时候就回去了。”
    顿了顿,晏凌别扭道:“你也小心点。”
    萧凤卿一怔,随即眉眼弯弯:“阿凌关心我。”
    晏凌没好气地移开眼。
    萧凤卿并不介意晏凌使性子,满面春风得意。
    晏瑶看着,只觉得牙酸。
    面前这两个人虽然一冷一热,可是爱侣之间那种举手投足皆有的默契却不言而喻。
    “别再笑了,大尾巴狼似的。”晏瑶瞅着萧凤卿,忽道:“萧凤卿,上次我们一块儿打牌九,你欠了我六十两银子没给我,每次我问你要,你都推托自己没带钱,今天呢?快还我。”
    晏凌眼波微动,目光再次回到萧凤卿面上。
    从方才晏瑶对萧凤卿的态度,她就猜到他们交情匪浅,这也不难理解,晏衡说过晏瑶是假小子,他们玩到一起不稀奇。
    比起晏瑶赌钱,晏凌更惊讶萧凤卿原来这么无耻,小孩子的钱都骗。
    迎上晏凌绞着兴味的眼神,萧凤卿颇为无地自容,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在袖袋掏着,掏半天,也只凑齐了二十两。
    见此情景,晏瑶在一边噗嗤笑出声:“你又来这一招?不行,你今日必须得给我还钱!真要说起来,我可是骊京最善良的债主了,你欠我钱欠了大半年,我都没收利息!”
    晏凌忍俊不禁,睨向萧凤卿的眸子星波荡漾。
    萧凤卿被她勾得心头发痒,暗自磨牙,一面恼怒晏瑶在晏凌跟前揭他黑历史,一面又遗憾场合不应景,否则他早把晏凌拖进怀里了。
    晏瑶见萧凤卿的眼睛老是往晏凌那边睃,她哼了哼,不满道:“莫非你还想要她替你还?”
    别说,萧凤卿还真这么想。
    眼下被晏瑶捅破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殷切地望向看好戏的晏凌:“阿凌,你身上可带银两了?只要四十两就行。”
    晏凌挑眉觑着萧凤卿:“四十两可不少。”
    萧凤卿一见晏凌这副表情就晓得有戏,连忙低声哄她:“回家就还给你,入秋了,我明日陪你去桃晴蹊挑衣饰,把你打扮的美美的。”
    晏瑶鄙夷:“满嘴跑马,吃软饭的小白脸!”
    萧凤卿眉梢轻抬,倨傲地仰着下颌:“吃软饭也要看对象,你姐姐的软饭,我吃得那叫心花怒放,其他女人求我吃,我都不屑一顾。”
    晏凌默默看向身旁的绿荞,绿荞探手进袖口,很快就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是晏凌前段日子寄存在绿荞手里的。
    “这是五十两,不用找了。”晏凌将银票递给晏瑶:“多出来的十两,你自己买点零嘴吧。”
    晏瑶瞬时傻眼了。
    “喂,你这是在炫富?”晏瑶不悦:“你那打发小孩子的语气算怎么一回事?倚老卖老吗?”
    晏凌面色如常,温声道:“是给你的见面礼。”
    “谁家姊妹拿银子做见面礼?”话落,晏瑶懊恼地捂住嘴,急声道:“我可没承认你是我的姐姐,我只是打个比方。”
    萧凤卿蹙眉,音色略冷:“你差不多就行了,她本来就是你姐姐,有什么可闹的?”
    晏瑶咬着唇侧过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晏凌的反应很平淡,她错眸仰视着萧凤卿:“这笔钱算我欠你的,你可不要赖账。”
    萧凤卿眉目柔和,抚过晏凌的黛眉,眨眨眼,在她耳边小声道:“用我这人偿还。”
    晏凌剜了萧凤卿一记眼刀,眸色却是柔软的。
    “王爷,”段佐上前请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帮百姓将此处打理好了。”
    萧凤卿直起腰环顾四周,见百姓们的生活又大致恢复了先前的秩序,漫不经心地点头。
    “宁王……”旁侧有衣着破烂的监生相互搀扶着走上前,拱手作揖:“多谢救命之恩。”
    萧凤卿神色淡淡:“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治国理政安邦救民,可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行,你们家境普通身份低微,东厂要折腾你们易如反掌,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救国救民?纵使是读书,也没到你们金榜题名时,操那么多心做甚?”
    一名学子义愤填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我们每个读书人的心愿,如今大楚江河日下,朝政皆被阉党把控,今上闭目塞耳,我们虽人微言轻,也不惧豁出性命匡扶正义!”
    萧凤卿勾起唇,笑意不达眼底:“本王的父皇在位二十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了大楚案牍劳形,事必躬亲,督主同样功在社稷。你们认为大楚风雨飘摇,本王看到的却是大楚百姓安居乐业,身为外来监生,你们之所以能进国子监,凭借的是本王父皇的恩宠,不懂知恩图报还人云亦云,就算你们真的入朝为官,真能有大作为吗?读万卷书行千里路,答案应该靠自己找,而非是道听途说。”
    三名学子面面相窥,有心想反驳萧凤卿,可联想到自己方才受辱的经历,他们又不由得暗生羞愧,饶是满腹经纶,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亦是不堪一击,毫无用武之地。
    萧凤卿也懒得和这些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明志的书生浪费时间,他放开晏凌,负手拎着马鞭走到自己的马前,侧身瞥向晏凌,意味深长道:“玩够了就回王府去,我下值守在戌时。”
    晏凌恍若未闻,转过头和绿荞窃窃私语。
    晏瑶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别以为你现在做了我的小姨子,我就不敢抽你。”萧凤卿作势甩来一鞭子。
    晏瑶急吼吼地钻到晏凌背后,萧凤卿见好就收,中途又把鞭子卷了回去,看一眼晏凌,他一夹马腹,策马扬鞭而去。
    晏凌抬眸注视着那道英姿勃发的身影,如今的萧凤卿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日渐逼人,他的未来必定是光彩夺目的。
    可惜,没有她。
    晏瑶举手在晏凌眼前挥着:“别再看了,人都走没影儿了。”
    晏凌敛眸,静静地晲着她:“父亲很惦念你,你既回来了,就早点归家吧。”
    “要你管?”晏瑶撇嘴:“真当自己是我姐?”
    恰逢赤鹄把马车赶来了,晏凌掉头就走。
    “诶。”晏瑶追上晏凌:“我还有话没说完。”
    晏凌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晏瑶把玩着手里的鞭子,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按道理,我挺讨厌你的,你姨娘害死我姐姐,害得我娘亲十八年郁郁寡欢,一直伤心自责,不过……”
    她狡黠地弯起猫儿眼:“很奇怪,看到你以后,我又莫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