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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

      看着她八卦的眼神,江虞轻嗤一声: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如果是江总夫人就要小心伺候,不能得罪,如果不是嘛,那就祁言故意买了个关子。
    就怎样?
    随便欺负。
    看出这人是开玩笑,江虞不予理会,她身边除了田琳,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养了无数情人。而祁言,她已经放下的前女友,一直都知道她喜欢年轻妹妹,见着一个就能猜。
    她冷冷地斜了祁言一眼:下了班还在我这里八卦,当心回家跪搓衣板。
    哦,那你记得跟小妹妹说,我去接女儿抱老婆咯~祁言耸了耸肩,没所谓地站起来,嘚瑟着离开了办公室。
    江虞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橙红色的纸盒上,若有所思。
    她转身走到窗前。
    天空是淡淡的水光橘,太阳很快落了山,薄云呈现青灰色,一片叠着一片,拉开了夜幕的蓝。
    江虞静静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她孤寂的影子逐渐被夜色吞没。
    脑海中浮现出小朋友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
    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求饶
    良久,天彻底黑了。
    江虞打开办公室的灯,拿起手机,破天荒地给小朋友发了一条报备性质的消息:
    [今晚不过去。]
    小朋友很快回复:[好的,提前跟姐姐说晚安啦],又一个卖萌表情包。
    她没再理。
    隔日是周末,程苏然要去高铁站接表姐。
    她穿了自己最旧的衣服,背着小双肩包,让司机把自己送到沿线地铁站某个入口处,然后坐地铁继续往前。到了南站,她接到表姐的电话,匆匆忙忙赶去对方说的出站口。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过膝长靴的表姐,赵意含。
    染了棕色头发,化着淡妆,薄外套小短裙,从头精致到脚,像韩剧里小女生的打扮,街上很常见。
    表姐比她大两岁,是姑姑的独生女,在家乡的省会城市读大学,今年六月刚毕业,要来江城找工作。在江城读书这两年,程苏然没有回过家,算起来有两年没见姑姑和表姐。
    姐。
    怎么才来啊?赵意含皱着眉嘟囔,一边打量她一边把行李箱推过去,累死我了,你拿。
    说着又卸下背包一并给她。
    程苏然习惯性要接,手伸出去一半顿住了,不咸不淡地说:行李箱你自己拿,我没那么多体力。她顺手接过背包,转身。
    赵意含一怔,露出惊奇的神色,拉着行李箱快步跟上去,那有喝的吗?我渴了,你去帮我买瓶饮料,我要喝那个水溶C100柠檬味的。
    程苏然停下脚步,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瓶未开的小矿,塞到她手里,只有水,不喝算了。
    赵意含翻了个白眼,拧开水喝了两口,没滋没味的,一抬头,就看见程苏然往前面地铁站走。
    喂,不打个车吗?我坐七小时高铁都累死了,还要挤地铁啊?
    没钱。程苏然头也不回地扔下话。
    我自己打车行吧?赵意含被她的态度激怒了,站着没动,掏出手机查软件,一搜,从南站到江外打车要一百元。
    而地铁换乘一条线总共只要五元。
    手指始终点不下去叫车,她抬眼,见程苏然停了下来,在路边等她,咬了咬牙,认命般跟上去。
    进站的人很多,程苏然终于放慢了脚步,轻车熟路地带着赵意含买票、过闸机,且还抢到了一个座位,自然而然让给了她。
    一路上两姐妹谁也没跟谁说话。
    约莫四十分钟后,到了江城外国语大学,赵意含又累又饿地跟在程苏然身后出站,忍不住道:去哪儿吃饭啊?
    食堂。
    啊?我第一次来江城,你不请我吃点好吃的吗?比如特色菜?食堂能有什么可吃的,我大学吃四年了。
    没钱。
    赵意含停下来,猛地把行李箱往前一推,程苏然你故意的吧?
    硕大的行李箱惯性滑出去,撞到程苏然,她一个踉跄险些被绊倒,稳住了身形,转过头,直视着赵意含的眼睛。
    不能怂,不能怕。
    她绷着脸,手指紧紧掐着掌心,一字一句道:我存下来的所有钱,都让姑姑拿去给奶奶治病了,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钱,所以你才是故意的。
    要么去食堂窗口打饭,要么你自己去外面餐馆吃,选吧。
    你赵意含嘴唇颤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僵持许久,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默抓起行李箱拉杆,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带路!
    程苏然转身继续走。
    这回她的步子迈得很快,像是要甩掉身后的人。
    离学校大门还有一小段距离,赵意含渐渐有点跟不上她了,拉着行李箱小跑几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那么快干嘛?
    程苏然挣扎了两下,想抽出胳膊,谁知赵意含搂得更紧了。
    松手。
    不松,你别想甩掉我,这人生地不熟的。
    她皱起眉,正要说话,兜里手机震了一下,话又咽下去,拿出手机,解锁。
    是金主的消息。
    姐姐:[你旁边的人是谁?]
    第15章
    看见屏幕上的字,程苏然心一惊,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不远处,十字路口前车子排成长龙,恰好此时红灯变绿,一辆黑色凯迪拉克朝这边驶过来,隔着一条绿化带,速度放慢,却没停,只是缓缓经过她身边,又加速。
    后排车窗关得严实,只隐约窥见里面人的轮廓。
    熟悉的号牌。
    是她坐过的那辆车!
    姐姐?
    看着它渐渐远去,程苏然有些忐忑,不禁想到那天晚上,或许,也是这样的情形吧?姐姐在车里看见了她
    你看什么呢?赵意含用力拉了她一下,快走啊,我要饿死了。
    程苏然回神,双腿机械似的继续往前走,低头打字回复:[是我表姐。]
    想了想,她又详细补充:
    [她来江城找工作,我今天去接她了。]
    别玩手机了,快点行不行?赵意含催得紧,声音里透着焦躁,原本挽着她的手变成了拽着她。
    程苏然无奈把手机放回口袋。
    周末食堂的菜比较少,却也不像平常那般人多,可以坐着慢慢吃。
    程苏然给赵意含买了七元的餐牌,能选两个荤菜一个素菜,自己刷饭卡,吃五元餐。她把饭卡藏得严实,就怕表姐又让她给买什么,像她这种容易心软,从小到大被使唤惯了的人,容易意志不坚。
    不能让表姐知道她有存款,她也不信表姐身上没带钱。
    这顿饭吃得不太愉快。
    从食堂出来,许是吃饱喝足舒服了,赵意含一边拿出小镜子补口红一边斜眼打量妹妹,讥笑着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土啊,大学白念了?不知道跟同学啊室友啊学一下打扮,到时候出去工作,一看就是学生样,好欺负。
    两人并肩走在宽阔的林荫道上,头顶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大片阳光,四周凉阴阴的。
    程苏然没接话,频频低头看手机,她脸上虽然素净,但五官生得小巧精致,有一副好骨相,就是混在人群中也能被一眼注意到。
    一点都不像程家人。
    这是姑姑曾经说过的话。
    见她没反应,赵意含自觉讨了个没趣,补完口红,又对着镜子端相自己一番,不经意道:诶,你们宿舍的床有多大?够睡两个人么?
    问这个做什么?程苏然瞬间警惕。
    我去你宿舍挤挤呗,省得在外面租房。
    不行。
    宿舍目前只有三个人住,有一张床空着,其实,只要她征得室友同意,让表姐暂时进去住一段时间是可以的。但是她们室友之间关系尴尬,这么做容易节外生枝,且自己被包养的事情也就兜不住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为什么不行?一般学校都是一米二的床,我们俩又不胖,挤挤怎么了?赵意含理所当然道。
    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都是女生,你跟你室友说说,而且我又不会一直住。
    等不到金主的回复,程苏然心烦意乱,被吵得毛了,怒道:你就不能去租房住吗?
    赵意含被吼得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凶什么啊!都是先面试通过了再考虑租房,还没毕业你懂屁!而且哪有那么容易租到满意的房子,我这也是想省钱!
    你只考虑你自己,麻烦都丢给了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得一个人解决所有事不能找你帮忙?
    又是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程苏然想起这些年住在姑姑家,凡事忍着,顺着,不能有脾气,而表姐无论对她做什么、要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便觉出心酸,生出厌恶。
    她讨厌她的蛮不讲理,讨厌她的理直气壮,讨厌她的我行我素。
    因为这些都是她没有的。
    为什么你不可以一个人解决?程苏然哂笑,你比我大两岁,是要工作的人,我这个在你口中还没毕业的学生都一个人过来了,你好意思吗?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从前,她是不敢这么对表姐说话的。
    赵意含被激怒了,伸手用力推了下她的肩膀,你不就是记恨我妈没给你出学费么?凭什么?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了吧!要不是你
    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偶有经过的师生侧目望过来。
    程苏然心神微震,气势瞬时软了下去。
    是姑姑把她养大的,她占了原本应该独属于表姐的资源,尽管那只是很少一部分。良心是冷而硬的铁索,牢牢将她束缚住。
    我再问一遍,让不让住宿舍?赵意含压低声音威胁。
    程苏然艰难地摇头:不。
    行啊,出来两年翅膀硬了,有种你一辈子别回家!赵意含指着她鼻子骂道,气急败坏地拉着行李箱走远。
    程苏然看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转身往反方向走。
    家?
    她没有家。
    那不是她家,是别人的屋檐,别人的篱笆。
    这两年独自在外,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还欠着贷款的生活,她撑住了,挺过来了,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拥有力量,可以长出翅膀。只是现在她的翅膀还不够强壮,不能自己飞。
    但那一天不会等很久。
    入夜,城市灯火璀璨。
    一辆白色小车缓缓驶近酒店侧门,停稳了,程苏然从车里下来,向司机道了谢,乘电梯上二十七楼。
    刷卡,推门,客厅里传来说话声。
    她顿住。
    女人站在八角窗前,侧着身,长发低挽,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插在裤口袋里,袖边微卷,露出小半截细白的手腕,鼠灰的丝质衬衫最上面开了两颗纽扣。
    窗外细雨蒙蒙,顶灯在她身上晕出一层暖色。
    电话里与人讲着满口流利的英文。
    闻声,江虞转过来,视线触及站在门边的女孩,疏离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她冲她招了招手,随后加快语速,客套几句,挂掉。
    姐姐,程苏然乖巧地站在她跟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没多久。
    江虞唇角噙着淡笑,伸手勾起了女孩耳边的碎发,今天中午我路过你学校,在门口看见了你。
    真的是表姐吗?
    嗯嗯。
    江虞轻点了下头:那就好。
    程苏然一怔。
    什么意思?是表姐就好,那么不是表姐就意味着不好?不好在哪里?为什么呢?姐姐竟然会注意这种事?她脑子里冒泡泡似的想了一连串,心不知是紧张忐忑还是别的什么,突然跳得好快。
    难道
    不待她胡思乱想更多,江虞又说:遵守协议上的条款,切记,不要给我惹麻烦。
    平静到冷淡的语气。
    心跳好像凝滞了一秒,节奏瞬间慢下来,程苏然低低噢了声,抿住唇。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冷酷却也现实。
    女孩低垂的睫毛又密又长,像轻薄的蛾翅,静静地栖在眼睑下。江虞俯视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脸颊,像是安慰,又像是习惯性的动作,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她松开手,转身走向茶几,过来,小朋友。
    程苏然跟上去。
    茶几边摆放着一个银色方形盒子,缎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瞧着像是礼物。她冷不丁想到被卖掉的套装,和办公室里橙红色纸盒上的奢侈品LOGO。
    姐姐,这是?
    礼物。
    拆开看看。江虞抬了抬下巴。
    程苏然站在原地没动,许久,她小声说:姐姐,我说过了,你不要再送我贵重物品。
    不是贵重物品,看看就知道了。
    哎?
    她咬了下嘴唇,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拆,缎带一抽,散开了,撕掉外层银色礼物纸,露出了包装盒。
    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姐姐,你程苏然触电似的缩回手,转头看向江虞,眼神像是委屈,又像是埋怨,仿佛在说她骗她。
    小脸鼓了起来。
    江虞不禁勾起唇角,耐心地解释:它是你现在的必需品,可以用好几年,折算下来平均到每天,并不算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