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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露丝。”黑发少年面上仍是一派沉静,但眼中却逐渐聚起了疯狂的意味,湖畔骤然起了一阵大风,被惊扰的天鹅们拍着翅膀四散离去,柳条都被吹得掀上了天空,风系魔法的操控者轻声喊着柯露斯塔的昵称,声音平淡,却让人从骨头缝里感到一阵阵的不寒而栗,“有人说我是个魔物……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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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布艺窗帘被反常地紧紧拉起,完全遮挡了玻璃外透进来的光线,整个风格复古的寝室中昏暗得有些过分,像是被夜幕笼罩了那样,不论是柔软的扶手椅,还是发出沉闷嗒嗒声的橡木挂钟,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大体轮廓。
客厅里维持着长久的沉寂,墙上的钟摆也不知晃动了多少下,直到它传出整点报时的“叮当”连响时,这片空间才像是突然惊醒了那样,某间紧闭房门的屋子蓦的被人给推了开来。
格罗莉亚穿着一身正式华贵到令人惊讶的曳地纯黑色礼裙走了出来,精致的绸面布料上印着云团般的暗纹,层层薄纱在腰间系起了一个复杂的花结,她手中拿着柄细长的烛台,如同烟斗那样延伸出一圈凹陷,里面插.着根细长的黑色蜡烛,此刻正静静地燃着古怪的幽绿色火焰。
作为屋中唯一的光源,烛火并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蜡烛燃烧着冒出缕缕黑色的烟雾,倒映在银发少女深蓝色的眼中,无端显得十分诡异。
格罗莉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捧着蜡烛站在书房门口静默了半晌,才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那样,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打开门,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脚踏了进去。
书房里同样没有点灯,不透半点光线,因为没有窗子,所以暗沉到比客厅还要过分。
而格罗莉亚的视线却好像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就如同是做了千百遍同样的动作一般,轻车熟路地将烛台轻轻放在桌案上,烟斗般的底座与桌面接触,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分外清晰。
因为这个动作,那深绿色的烛火就仿佛活过来了那样,轻轻地、缓缓地颤了一颤。
银发少女静静望着那支黑色的蜡烛,良久之后才有了动作,她慢吞吞地弯膝朝着烛台跪下,伸出右手覆上了自己左侧的心口,垂下眼睛,做出了一个恭敬的姿态。
“……伟大的神明,请您聆听您虔诚信徒的祷告。”她轻声说道,“您忠实的追随者正在回应您的召唤,希望能有幸在此时与您相见。”
话音刚落,那抹火光就像是汲取到了什么养分般,再度兴奋地跳了跳,蜡烛燃烧出的黑色烟雾也不再消散,反而是逐渐凝聚成了一个几近人形的黑影。格罗莉亚低俯下头去,将脊背微微弓成了一个表示敬重的弧度,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像花朵那样铺开的裙摆,如若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我忠实的信徒,很高兴看到你如此及时地回应了我的召唤。”
烟雾逐渐拼凑成了一个轮廓,只能模糊地看到它似乎呈现出了一名长发女子的虚影,之前一直燃烧不见变短的黑色蜡烛的高度,此刻却猛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与此同时,那些黑烟也越来越多,虚影轮廓渐渐开始凝实,只不过由于书房内的环境过于昏暗,实在是难以分辨这团人形的具体相貌。
“哦,是你,是我的格罗莉亚,”在辨认出召唤她的人是公爵之女后,黑烟立刻便用一种夸张的咏叹调这样说道,语气里满是被伪装得很好的、虚情假意的惊喜,“抬起头来,孩子,我们之间不必拘泥于那些神明与信徒之间古老的板正礼节,你当然可以用眼睛直视着我——”
无论是从前的神系时代,还是百年后的现在,欺诈女神总喜欢用甜言蜜语去麻痹自己的利用对象,待他们降低心房、为自己所用后,只等达到目的,便会毫不手软地卸磨杀驴。
格罗莉亚顺从地抬起头来,却依然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尊敬地说:“赞美您的宽容与慈悲,珀瑟多罗女神。”
那团黑烟——或者说是欺诈女神珀瑟多罗所剩不多的魂体,此时正甜蜜地冲格罗莉亚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亲爱的,所以必须要长话短说……你的父亲告诉我,你已经在克拉拉大人的地盘里找到了能够与魔族联系的工具,那么之前我所交代给你的计划,是否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呢?”
“是的,女神。我一直谨记您的吩咐,自从找到魔镜后便一直筹划此事,”格罗莉亚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我已经能够熟练使用您赐予的那两面半成品小型魔镜……只等前往魔族的使者一经确定,便可以开启圣光魔法学院中的魔镜,直接同魔王大人商谈‘合作’。”
“合作”这个普普通通的单词,却不知为何,此刻竟然被她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你总是这样能干,我的孩子。”珀瑟多罗满意地笑了起来,声音轻柔,软得就像是蛇类嘶嘶吐出的、沾满毒液的信子,“好像根本无需我的吩咐,你就能把一切事情全部做好——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位了不起的聪明姑娘。”
听到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格罗莉亚顺势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貌似真诚地说:“这是我的荣幸。”
珀瑟多罗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面前不论是姿态、神情还是措辞都完美无缺的信徒,眼珠转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两面小型魔镜,是正在被你……和你的弟弟温德,所使用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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