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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癞子接过糖葫芦,喜笑颜开,识相地退后了一步:既然小豆子如此大度,那他就不去抢红豆糕了吧。
“唔,这家红豆糕最好吃了,快尝尝。”吕竹熟练地拿起一只红豆糕去投喂小豆子,他也是习惯成自然地没有动手,直接就是低下头一口咬住。
香甜软糯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使得少年那如画眉眼都氤氲开了几分温润春色。
投喂完小豆子,吕竹又拿出了三张戏票,道:“今天戏院里上台演出的是天津的春和班,咱们去看看吧。”
关师父向来与戏院那边的段老板交好,临近年底,戏院的段老板送了不少戏票过来作为年礼,宝贝闺女要出去玩,他自然是又给钱又给票,生怕她玩得不尽兴。
“我听师父说过,春和班的刀马旦是一绝,豆子,你的虞姬就得有点刀马旦的功夫,正好顺便参考参考人家的。”难得有免费看戏的机会,小癞子连忙插话进来,生怕不爱热闹的小豆子不愿去。
“好。”小豆子一口应下:吕竹开口,他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一行三人抄了小巷近道来到戏院时,春和班的《穆柯寨》还未开演,现在尚还是另一个外地戏班的《霸王别姬》。
看到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几乎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小豆子急忙牵紧了吕竹的手,愣是用瘦弱的身躯从人群里挤出了一小条通道来,带着她来到了二层的走廊上。
小癞子惯是懂得见缝就插针的,虽然小豆子没打算顺便照料他一份,但凭着吕竹挤过去后人群尚未完全合拢回去的那一点空隙,他也是趁机跟在后头溜了过来。
居高临下看起来的效果就是要比在下面踮着脚人挤人来得要好,小癞子先是为楚霸王的出场而欢呼了几声,接下来看到霸王技艺如此精湛,联想到自己背词背不好时不时就挨打,又悲上心头:“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得挨多少打啊……”
想不到外表吊儿郎当的小癞子内里竟然是个悲观主义者,吕竹握了握小豆子的手。
小豆子低头看过来,见她脸带担忧的神色,微微笑开了:“老学究当年的话没说错——只有台下受苦受罪,才能台上风光显贵。这人啊,就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同样的一出戏,技艺稀疏平常的小癞子看得绝望流泪,天赋出众心里也怀着光明的他,却是看到了希望。
他今年十五岁,演出时人人都已经赞他是“小角儿”;而小师妹刚满十三,年纪尚幼懵懂天真;未来还有时间,让他好好努力。
成角儿,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
想到这一点,小豆子的眉眼便舒展得更加柔缓,依稀已是有了日后一代名伶的风华绝代之态。
这一出戏落幕后,吕竹穿过人群,往茅厕的方向去。
洗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后方最里面的隔间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你怎么了?”吕竹敲了敲隔间的木门。
那啜泣声停了下来,好一会,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吕竹往里望去,只见一个斜扎着一根乌黑大辫子的少女靠在墙边,看样子大约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清秀的小脸上满面泪痕。整个人也瘦巴巴的,拭泪的手明显看得出是做粗重活做多了的皮肤粗糙,还带着几分冻出来的红肿,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丫鬟一般。
吕竹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少女也在打量着她:虽然身量还未长成但已经有了动人之姿,梳得整整齐齐的丫角髻,白里透红的莹润俏面,披着的正红色小斗篷有些旧了也有些短了,但是也看得出是好料子所制,气质就像个饱读诗书的大小姐。
这外貌看起来天差地别的两人一交流,却讽刺地发现两人的身份居然完全一致——吕竹是北平戏班喜福成的班主独女,而这个名为白妞的少女,也是新来的天津戏班春和班班主独女。
不同的是,关师父对吕竹这个捡回来的养女百般疼宠恨不得把她宠成小公主;而春和班的白班主,则是那种非常“传统”的蔑视女孩的戏班班主,虽然勉强也把唯一的闺女带在戏班里养着,但一直都觉得戏班有女人这件事是丑事,把她当作丫鬟使唤。上行下效,那一群男旦也不太待见她,哪怕她天赋再好技艺再高,也是不许她上台表演的。
这白妞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练功都比那些正经学艺的男旦都要好,反倒因为性别原因一直被歧视,吕竹心里鄙视了这些重男轻女的人一番,又好好安慰了白妞一阵。
得知白妞哭的原因是因为有个龙套小角色艺名叫七岁红昨夜冷着了无法今天上台,而上台人数凑不够演不好戏的话,她爹肯定又得骂她一顿说是女人坏事,白妞一下子心里过于委屈,就忍不住偷偷躲在茅厕里哭。
吕竹心思转了转,牵起她的手:“跟我过来。”
带着白妞找到小豆子和小癞子,好说歹说,小豆子和小癞子总算是答应帮忙了。
一行四人偷偷摸摸地溜到后台,小豆子和小癞子拿起了粉盒,快速地给白妞上妆。
吕竹则是按照白妞的指示,从长排衣架上拿来了七岁红的戏服。
没多久,白班主就开始进来招呼人准备上台了:“各位各位!现在演忠的不够人,奸的赶紧改装演忠的!”
“快点快点,一个跟一个啊,跟着主角……喂!等等!”白班主一把拉住举着旗就想浑水摸鱼跟上台的白妞,没好气地训道:“白妞,怎么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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