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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希尔达开始和她生闷气,说明她这个引导最起码开端是成功的。
有一次,她们在宾馆的房间之中爆发了争吵——也许算是比较激烈的,大概吵了两三句之后,希尔达主动停了下来,她伸手撩了撩垂在额头前凌乱的头发,然后走到窗前坐了下来,向一尊雕像般,一言不发,转头看着窗外。
此时已经完全入夜了,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有人在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大声说话,伴随着一点曼陀铃的乐声,不远处的阳台上,有几个女人在谈笑,陶乐思听得不太分明。
陶乐思摊开手,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希尔达的态度,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火气开始上蹿,但是她并不想要对着希尔达大喊大叫,或者摔东西什么的。
于是,她开始深呼吸,并且对着自己默默念着:我惯的,都是我惯的。是我活该,是我活该。
连续念了三遍之后,她转身离开了宾馆的房间。
在走廊里的时候,陶乐思的火气就已经消了,而且,神奇的是,她发现自己还忘了刚才到底是为什么会和希尔达吵架,就记得自己当时非常生气。
现在再转身回到房间里,好像会很没面子……还是算了吧……
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的陶乐思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她下了楼,走在黑暗的大街上。
据说意大利的治安并不太好,如果大半夜的在街头溜达可能会碰到抢劫犯或者是小偷。但陶乐思并不太在意这些。
她沿着一条湿漉漉的街道一直朝前走着,那里大概能通向码头,不过夜色中的海水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有人在路边冲着她吹口哨,她无动于衷。
她越走越发现不对劲,这条路好像变得和白天时不太一样了。路边的商铺、三三两两结伴寻乐的行人都消失不见了,她走在一条越来越狭窄的路上,两侧好像被笼罩在了雾气之中一般。
而路灯映照着,在她前方不远处,路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自雾中大步向她走过来,但是直到离陶乐思很近了,她才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这个时候,陶乐思一个晃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码头上,在黑夜中,海水温柔地拍击着堤岸,没有雾,也没有诡异的场景,风带来一点海上的凉意。
在她面前站着的人,正是阴魂不散的乌利尔。
天气很热,陶乐思穿着沙滩裙,都觉得不停出汗,乌利尔这厮却依然穿着那身黑色西装,罗马领扣得一丝不苟,陶乐思怀疑祂的衣服下有内置空调。
“您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我的女士。”祂笑着说,笑得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但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陶乐思说。海风吹拂起她的头发,她看向黑暗的海面,想象着黑暗女神诞生于海面,她的灵魂又在云层之间穿梭。
“我想要到这里,就来到这里了。”乌利尔依然笑着说,祂的红色卷发被吹拂着,陶乐思转头,看着祂的侧脸。
“克劳迪娅怎么样了?”陶乐思问。
乌利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不会再打扰到这个世界了,我的女士。”祂冷冷地说。
然后祂握住了陶乐思的手。陶乐思还没有来得及表示疑问,她就觉得身体从这个狭小、肮脏,总是散发着鱼腥味的码头上飞了上去,穿过层层夏日晚上炎热的空气,陶乐思低下头,看着脚下黑色的海水,海浪仿佛泛着微光。
乌利尔并没有带着她飞得更高,他们就在海面上飞着,陶乐思很不合时宜地觉得,他们两人就像是在海上盘旋的无人机。
“我曾经试过去爱凡人,”乌利尔对陶乐思说,祂飞行的速度很慢,风并不大,所以祂说得话陶乐思总是能够听得十分清楚,“而且我确信我爱上了这个人。但是,爱情会褪色的,激情也会。”
“你爱上过很多人吗?”陶乐思问。
她有一种感觉,乌利尔爱上过,或者是被爱上的次数应该会比她所想象得更多,而且乌利尔应该还男女不忌,毕竟祂本身并没有性别。
“并没有很多,我的女士,”乌利尔温和地说,“在我漫长的岁月里,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乐思看着云层和海面,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离海岸线很远了,只能隐约看到城市的灯火,像是被拉成一条细长的线。她想起希尔达坐在窗前,垂下头的模样,而那个场景,仿佛已经永远镌刻在她的心里了。
“那么,什么事情会你所在意的?”陶乐思问乌利尔。
乌利尔沉默了一段时间,他们仍在在海面上飞行着,如果是个好天气,陶乐思应该还能看到其他美丽的岛屿,但是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她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乌利尔,这位上帝的使者回答了陶乐思:“我也不知道,我的女士。”
“漫长的生命会让人厌世,而无休止的感情也会让人感到疲惫,”陶乐思轻轻地叹息着,此时她相信她仍然深爱着希尔达,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松一口气,“虽然我不太相信你是专程来到这里的,但是,谢谢你。”
乌利尔转头,又看了陶乐思一眼。
“如果我是专程来到这里的呢?”
陶乐思的嘴比她的脑子还快:“这里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地方,我相信你会在这里玩得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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