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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听她这理所当然和毫不退让的语气,有些无奈道:“有时候你可以软一些,就像寻常坤泽那样,像寻常女子那样。”
“我不会。”齐檀目光微沉,“我不知寻常坤泽是怎样,更不知寻常女子是怎样。”
她从未被当成女子养大,也从未以坤泽身份自居。没人教她女子应该怎样,更没有人告诉她坤泽应该怎样。
陆鸿十分热心地给人介绍:“寻常坤泽素来柔弱,在乾元面前更加。寻常女子多温婉,若是同心仪的男子意见相左,多会好言好语相劝。阿檀你不要总是像在朝堂上发表政见之时一样,那么强硬嘛。我看得出来,陛下喜欢你的。对喜欢的人,要特别一点的。”
齐檀想了想若是软着性子…
“不成。”她摇头。
“怎么了?”陆鸿问道。
“我做不到。”齐檀道,“我觉得,不论面对何人,都应当就事论事。”
陆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齐檀扫了他一眼,“你何时有了夫人,再来同我说道也不迟。”
陆鸿讪讪地笑了一下,回道:“我是觉得陛下,或许更希望你稍微态度软一些。之前两天,你在朝堂上那般据理力争,半分面子都没有给陛下留也就算了。但是私下议事,你也是半句话都不让人,陛下说一句你反一句。虽然你说得在理,但是陛下不想你这样对他的。”
齐檀仔细想了想,很久才回道:“陛下之所想所愿,本不该加诸我身。”
若是性子软就能讨得欢心,那宋嘉树到底是中意性子软的人,还是中意她?
齐檀虽以宋嘉树为重,愿意将此生才华悉数奉上,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愿意为她的玄宋在战场上使用有损阴鸷的计策、哪怕承受天谴也毫无怨言。
但是齐檀却不愿意按宋嘉树所想的那样活着。
她齐檀就算是为宋嘉树死,那多半也是她齐檀的一厢情愿,而绝不可能是宋嘉树的旁敲侧击。
“为什么?”陆鸿实在搞不懂,明明态度稍微“坤泽”一点,就能够让事情解决得更快,为什么齐檀就是不愿意。
齐檀道:“我不加掩饰,才是真心。”
她近日仔细思索一番,骤然发现:之前因为喊疼,得了一个秘密。也因为无意间流露的苦涩,得了一个亲吻。
但是无论是“喊疼”还是“诉苦”都不是她平日里会做的事情。
为了得到爱,而去学着做本不会做的事情。
齐檀不愿如此,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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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日,宋嘉树还是坚持要斩杀俘虏。大虢并没有派遣使臣为这些俘虏求生,那玄宋当然没有仁慈的必要。想杀就杀了完事。
但是齐檀却开始摆出古往的例子来劝服宋嘉树,天天在讲圣君仁政。
第二日上朝,众人虽然还是为此事争执不休,但是大多数已经和宋嘉树站到了同一阵营。毕竟大虢以前也曾有过杀俘虏的先例,还是在玄宋派遣了使臣之后。
齐家、陈家、王家等世臣,却不同意。齐檀是希望宋嘉树不要做过于残忍之事。刘家是因为世代参军,不想添晦气。王家则纯粹是因为想要和宋嘉树对着干,觉得皇家要是没有老世族的支持,根本寸步难行,想要给新帝添点风浪。
宋嘉树对其他人的反对,都不觉得有什么。唯独齐檀,不站在自己一边倒也罢了,居然连半句好话都没有。自己不仅仅是她要辅佐的君主,更是和她互通过心意的人。
她怎么可以丝毫不心软?
宋嘉树深深地皱起眉,左手将砚台猛地摔在地上。
陆鸿低头叹气,果然,宋嘉树对齐檀这样咄咄逼人的谏言,给出的容忍已经超额了。
“陛下。”齐檀拱手,“臣望陛下三思。”
“左右不用你动手,也绝不对不会让齐府蒙上骂名。”宋嘉树猛地一拍桌子,她是真的不喜欢齐檀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听朕一言怎么了?世臣嚣张!”
齐檀猛地一顿,从这语气中,她并未听出太多君主的愤怒,而主要是情人的嗔怪。
握紧手中的奏疏,在宋嘉树愤怒的注视下,齐檀撩起袍子一跪,“臣不敢。”
宋嘉树险些被气晕过去,真是软硬不吃,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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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的是她说她不敢吗?”宋嘉树怒道,“肃羽,朕从见过她这样的人。”
陆鸿尴尬地立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宋嘉树发泄。
“朕知道她厉害,知道她道理多,但是她有必要对朕一直这样吗?朕在她心中,除了是那个倾力辅佐的、必须在史册上得万民称赞的君主之外,就不再是别人了吗?”宋嘉树咬着牙,重重地呼了口气。
她接着道:“没错,一点都没错,她说得都对。但是她说喜欢朕,那让朕一下怎么了?”
陆鸿扶额,一个觉得不让才是用心,一个觉得让才是真爱。
“臣同她说说吧。”陆鸿调停道,“或许阿檀觉得,若是刻意让着陛下,那便是违她的心,不算是坦诚相待。”
宋嘉树道:“不用去。说什么说?”
陆鸿无奈,“那陛下的意思是?”
宋嘉树摆摆手,“罢了。明日挑个人去大虢,问问那大虢王座上那狗脑袋到底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在恋爱中的姑娘,有时候会希望对方让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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