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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岛怜央的神情很奇异,眼睫低垂,眉宇舒展,嘴角微抿,那副小孩子稚嫩的面孔之上竟透露出来一种冰冷的神性,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爱怜与悲悯,“这样的父亲大人,不觉得很可怜吗?”
    津岛修治说,“怜央……是这样觉得的吗?”
    津岛修治知道津岛怜央的[怪异],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才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但即便如此,在看见怜央那副几近神明般的神情时,他依旧感到了一种无法克制的颤栗。
    好在这种[怪异]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呼吸。
    “是的!”津岛怜央对津岛修治灿然一笑,毫无阴霾的阳光笑容瞬间便打破了先前他身上的奇诡氛围,“所以,哥哥。”
    “我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了哦,已经不想要哥哥去做有风险的事情了。”
    津岛怜央双手撑着地板,凑近了津岛修治,歪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注视着哥哥低垂的眼眸,一双清透又纯粹的漆黑眼眸中全是认真,他再一次地强调道,“我们只需要平凡人的幸福就足够了。”
    他朝津岛修治露出了一个笑容,圆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爱的脸颊肉堆了起来,是个光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幸福的笑容。
    津岛修治怔然一顿,看着幼弟可爱的笑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他没有给津岛怜央肯定的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再一次看见津岛右卫郎对怜央所做的暴行,他会不会升起杀意来。
    但是,起码在津岛右卫郎真得让他忍无可忍之前,为了他们仅有的小小的幸福,津岛修治不会动手的。
    这就是他能给的全部承诺了。
    津岛修治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亲昵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怜央的脸颊,安抚了一下因为刚才的话题而有些不安的小孩,又重新继续将用掉了一截的绷带仔仔细细地重新卷好了,放回到空格之中,咯噔一声关上了医疗箱的卡扣,最后从一旁的榻榻米上拾起了被津岛右卫郎随手丢下还沾着斑斑血迹的那把红柄剪刀。
    津岛修治从衣袖的内袋之中抽出了雪白的绢布手帕,一点一点地将剪刀上那鲜红的血迹擦拭干净了。
    “怜央。”津岛修治在叫着幼弟姓名时总带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怜爱,“我来帮你把头发剪得好看一点吧。”
    他对津岛怜央招着手,“过来吧。”
    “好啊!”
    津岛怜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小孩子的应答仿佛永远如此烂漫而快乐。
    津岛怜央用手撑着地,稍稍膝行了几步转身跪坐在了津岛修治的面前,他用自己幼稚的小小的手轻轻拢起细碎不齐的短发,再一次毫无防备地对着他人展露出了自己脆弱的后颈。
    “哥哥。”以一种全然信赖的姿势展现在他面前的孩子用带着一点小担心的语气嘱咐道,“你要帮我剪得好看一点哦。”
    怜央有着让人忍不住微笑起来的力量。
    津岛修治这样想着,他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地提起了一点,露出了一个相当纯粹的微小的笑容,“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会给你剪得好看的。”
    津岛修治拿起了那把在津岛怜央身上留下了许多血口的红柄剪刀,只将那锋利的刃边张开了一个小口,只将那微微的小口对准了翘起的不平的碎发。
    他专心致志地、慢慢地一点点把津岛怜央被粗暴对待过的头发修剪平整,红柄剪刀那冰凉又锋利的刃边一次也没有再贴到过怜央的皮肤。
    津岛怜央所感受到的,只有温柔、克制和一点点的小心翼翼。
    他的兄长在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告诉他——
    [不要怕。]
    。
    津岛右卫郎在家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议员选举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他的政敌只靠着攻讦对他在儿女教育上的不经心就让津岛右卫郎悉心经营的名誉上出现了污点,还拖延了他的一场演讲,浪费了他两天的时间,这无疑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役。
    津岛右卫郎不是个会沉溺于失败之中无法自拔的人,在将自己心中因此产生的负面情绪发泄出去之后,他的头脑便又重新回归于冷静了。
    这一次猝不及防的背刺让津岛右卫郎意识到了一件事——在他密不透风的完美堡垒之上还有一处脆弱的污点。
    津岛怜央。
    这个从出生起就不受他待见的幼子,没有在如迷宫一般弯弯绕绕的宅院之中悄无声息地自己死去,反倒顽强地挣扎到了这个年纪,他那如同野草一般旺盛的求生欲丝毫没有让他的父亲感到动容,只让津岛右卫郎感到烦躁、厌恶。
    [他怎么能还没有死去?]
    在见完津岛怜央回来的那个夜晚,津岛右卫郎甚至是有些不解地诞生了这样的疑问。
    [小孩子都是脆弱的生物,饥饿、寒冷、病痛,甚至只是从高处跌落,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他怎么能还没有死去?]
    [如果他早早死去了,我该省下多少麻烦啊。]
    但不论怎么说,津岛怜央是他血脉相连的子嗣,津岛右卫郎还没有冷血到仅仅因为这一点麻烦就动了杀念。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管家。”津岛右卫郎唤道,“准备一下吧,我要带修治和怜央回东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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