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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很快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头了, 收敛起了那不自觉泄露出来的本性, 又扬起笑眯眯的狐狸般的假面来, “啊,对了, 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一直小先生、小先生这样的叫也不太合礼仪。”
他彬彬有礼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
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无论是[津岛修治]还是[津岛怜央]都已经化作一具焦尸、彻底死去了,连公安系统上都不会再有津岛双子的任何记录, 那是津岛修治早已经筹划好的脱身计划, 只不过现在看来, 好像变得毫无意义了。
“太宰。”他说,眼中早已经没有第一次亲手写下这个名字的激动,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霾笼罩,“我的名字是太宰治。”
就连亲口承认这个名字的心情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既然销毁了一套身份证明,为了能够自由地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津岛修治……不、现在应该叫太宰治了,太宰治自然也借助着津岛右卫郎议员大臣的便利身份,早早地准备好了另外两套全新的、足以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的身份证明。
因为讨厌那腐朽的津岛姓氏,所以抛弃掉了,因为讨厌被津岛右卫郎那样的烂人赋予了期待的“修”字,所以舍弃掉了,本来打算干脆连“治”字也一起换掉的,但又害怕怜央会觉得陌生,因此保留了下来。
而跟全新的名字捆绑在一起的是截然不同的身世。
不久前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只留下了一处位于横滨租界的房产和一笔足够他们生活到成年的遗产,法院分配下来的监护人在国外工作,家中只留下一对相依为命的双子共同生活,因为失去了父母在学校里受人欺凌,所以选择转学到另一所附近的神奈川国小上学。
他准备好了一切,但却再也用不上了。
“对了,森先生……是吧?”太宰治朝森鸥外斜斜地瞥去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你身上政客的臭味真是浓重到令人作呕。”
他的眼瞳中有着令人胆寒的恶意,“就算我拥有异能力又怎样?想要占有我的异能力、想要把我当成你手中的工具使用,难道你就不怕,”他语调轻柔又和缓,“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双刃剑吗?”
揣摩多了那群连皮毛都养的油光水滑的老狐狸,年纪尚轻的森鸥外的心思在太宰治眼中并不算难猜,更何况这个人本就也没有遮掩过他的野心。
太宰治就像是一只顽固又封闭的蚌一般,将自己柔软又致命的心脏塞进去、塞进去,藏到最深的内里,藏到了谁也进不去的黑屋中,连一丝鲜活的情感都不肯表露出来。
他讥讽着,又嘲弄着,用那严丝密合、无懈可击的坚硬外壳对抗着森鸥外试探性的进攻。
没有办法。
森鸥外有些遗憾地想着,看来对付与谢野晶子的那一套用在太宰治身上是行不通的。
这个孩子太过聪慧也太过多疑,他对人性的绝望就明晃晃地表露在那双鸢色的眼瞳之中。
这样的孩子,如果不能耐心地一点点靠近,一点点瓦解掉他心中厚重的冰墙的话,就只会加重他对他人的猜疑与警惕,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越发谨慎地隐藏起自己来。
这需要时间。
但森鸥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已经为了太宰治将回去的时间延后了一天了,战争的时机稍纵即逝,森鸥外的重心始终还是落在他心心念念的[不死军团]计划上,即使再舍不得太宰治这颗疑似可以消除掉他人异能力的钻石,他也只能忍痛先暂时把太宰治挪到一旁搁置。
“看来太宰君的意志相当坚定。”森鸥外有些遗憾地说道,“连邀请都没能说出口就被拒绝了,真是令人伤感。”
他还有些不死心地怀抱着希望问了一遍,“太宰君难道不想保护我们身处的这个美丽国家,为了这片土地上欢笑着的国民而战吗?”
“美丽吗?”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之中是灰蒙蒙的一片,“那为什么我看不见呢?”
在他迄今为止的短短人生之中,只看见了人们永不休止的贪欲、孜孜不倦的纷争,他们握枪,只将枪口对准无法反抗的柔弱者,以惺惺作态的凛然姿态守护着自己丑恶的私欲。
这世界美丽吗?
“是美丽的。”森鸥外肯定的说,他半睐起的酒红色眼瞳中所流淌着的,是对这片土地炙热又粘稠的、真真切切的爱意,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太宰君无法欣赏到这样的景色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森鸥外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先行告辞了。”
病床旁的床头柜之上为了方便护士交代清楚注意事项而备着便利纸和圆珠笔,森鸥外便俯下身去,信手拿起圆珠笔,又抽了一张雪白的便利纸出来,用手指压着刷刷几笔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如果改变了主意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哦,太宰君。”森鸥外将那张便利纸递给了太宰治。
“医院的费用不用担心哦,我已经垫付过了,想要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即便确认了太宰治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森鸥外也并没有就这样放弃了,他略施了点小利,表现出了自己友好的态度。
这里是部队管辖下的一所医院,收容的病人大都是有了一定职阶的军人的直系亲属,因此也管理严格、信息更新及时,会向入院时登记的监护人随时通报病人的情况,甚至在病人出院后的行踪都会进行连续一周的追踪寻访,以防其中混进了什么会贩卖军人亲属信息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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