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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本身并不擅长养孩子,此刻的潘多拉依旧能察觉到西格玛情绪的变化。他理了理自己因为绑麻花辫而过于卷曲的刘海,让头发恢复到过去的发型,神色稍显黯然的解释着。
“我并不是很想说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身着军装的青年倚靠在窗框旁,紧紧凝视着餐桌处的西格玛,道出了某些过于残忍的真相。
“真正让你出现在这世界上的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接收到了这部分请求,并且用自己的力量将你孕育出来而已。”
如果说,潘多拉早在西格玛诞生的一开始,就自觉担负起了他身为家长的责任。那么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在沙漠中流浪,之后更是被犯罪组织俘虏,过着朝夕不保的生活。
因为他曾经根本不在意,如今再摆出一份家长的身份,未免太过可笑。
“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你跟费奥多尔先生共同……才能诞生的吗?”发色对半分的青年,不经意间攥紧了手掌,却无法阻止他愈发混乱的心情。
他完全能理解潘多拉·亚克特言语中暗藏的含义,也理解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多少,于是不打算深究下去这个只会让他自寻烦恼的问题。
“那个时候的他意识还有着残留,而你确实是我们各自出了一半的力量,才成功诞生的生命。”潘多拉的神色也流露出些许复杂,仿佛直到现在,他才选择了接受西格玛的存在。
“这也是我会决定将你带走的原因。”男人放轻声音自言自语着。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真正深爱的人,甚至连那个人残存的遗物都没能留下什么。特修斯之船的最后一块木板已被替换,而过去破损的部分,早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消失不见。
西格玛,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他的费奥多尔遗留下来的孩子,是两人共同孕育而出的存在……
“是因为这个世界快毁灭了吧……”青年用那双淡灰色的眼眸注视着神色黯然的潘多拉,结合对方之前所袒露的话语,很容易得出某个结论。
“神如果轻易死掉的话,这个世界也会跟着灭亡,这也是你不久前告诉我的。”
他明白了,潘多拉·亚克特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是因为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一个与所爱之人共同孕育的“孩子”。
而那个向来不曾得到他欢心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他和恋人之间,唯一的遗留物了。所以自己才显得珍重起来,被抛弃他已久的家人接回。
世界即将毁灭,潘多拉·亚克特不希望仅剩下的西格玛,跟随着末日钟声的敲响一同离去。
军装青年没有做任何回答,甚至连他的表情也变为了令人感到心悸的空洞。那双鸢色眼眸深处涌动的黑暗,仿佛能将人类的灵魂吞噬殆尽。
他只是微微扭过头去,注视着窗外没有其余色彩的白,在眼睛感到刺痛之前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去,推开了紧闭的玻璃窗。
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涌入室内,瞬间驱散了木屋内好不容易靠壁炉升起的暖意。骤然遭受寒冷侵袭的西格玛脸色一白,死死裹紧身上的大衣,试图阻挡从脖颈灌进的冷风带走他的体温。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
这里是“书”中构造的世界,完全不能以常理去判断。即便青年的衣着再怎么厚重,在某人的操控下,他还是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无法阻止过低的温度吞噬他的姓名。
潘多拉·亚克特微微勾起嘴角,所展露的笑容并没有携带恶意。
他高举着胳膊打了个响指,原本作为避风巷的老旧木屋顿时消失不见。铺天盖地的冰雪席卷了整个世界,让那位刚离开沙漠多久的青年无法睁开眼,就连眉眼很快也挂满了白霜。
嘴唇被冻到发紫的西格玛,已经无法靠言语表达什么了。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恶劣呢,也不知道会冻死多少没来得及归家的游人,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再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掉的,西格玛君。”
身为罪魁祸首的青年怪笑着,语气中甚至夹带了幸灾乐祸之意。就这样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逐步走向即将失去意识的西格玛。
恍惚间,周围的景象似乎被什么难以言喻的力量扭曲,就连风雪的侵袭也停顿了一瞬。
下一秒钟,鸟语花香代替了空无一物的冰天雪地,就连温度也恢复到了令人感到舒适的程度。
这是一座悬浮在高空的空中花园,无数本该在不同季节开放的鲜花点缀满每一处。花朵馨香弥漫,几只扑扇着翅膀的观赏型小鸟在花丛中穿过,为这幅景象增添几分生机。
军装青年并没有理会还没回过神来的西格玛,踏着清脆的步伐来到花房边缘。外层的玻璃幕墙清亮透彻,低下头去可以望见层云之下渺小的城市缩景。
他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声,转过身去望向呆愣在原地的青年,轻笑道:“你看,很美的景象,不是吗?”
虽说教学过程有些偏激,但结果是好的,让西格玛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如何操控“书”中结界。
西格玛还在紧紧注视着自己的指尖,难以置信地蜷缩了两下手指,那里在不久之前还泛着濒临坏死的青紫色。
糟糕的身体状况恢复如初,没有任何刚从极寒之地归来的不适。确定并没有感到任何冻伤的刺痛之后,他这才有功夫环顾周身的景象。“好美……”见到了玻璃花房全境的他,喃喃自语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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