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谭小武同学就为自己年少轻狂的话付出了代价。
    他们到地方才发现这次的学习大概是下了血本的。
    车子停的地方两边围满了人，一条红地毯铺到底，外面有不少人大喊着星火的名字。
    谭小武甚至隔着窗户听到了一嗓子自己的名字，这让他突然有些犯怵，一时拉车门的手都有些颤抖。
    第35章
    谭小武扭过头冲着驾驶位上的老胡, 挤出一个笑容，哥～咱们没走错吧？
    老胡心里笑开了花，能让这个混小子觉得慌的场面可真不多。
    要是能让他们有些危机意识, 那雇人给他们来这么一出模拟练习还真有必要。
    当然面上他是绷紧了，用一种略显意外又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们, 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有粉丝了, 可能她们无意中知道了你们的行程吧, 没事, 别慌, 就正常走就行。
    谭小武那条随时都能踢到头顶的长腿一时有些不听使唤。
    他倒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学校大礼堂表演的时候台下坐着几百上千的观众，他也能淡定地表演完，然后优雅谢幕。
    但是这不一样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粉丝。
    即使是现在, 他还不敢相信会有一天，有人会举着灯牌，大喊着他的名字, 热切又激动地期待着见他一面，竟然有这么多人会喜欢他？
    那些镇定从容都仿佛在喜欢这个词面前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谭小武来回做了几次深呼吸, 都没有缓解紧张的情绪。
    一旁的阮梦溪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笑了笑。
    哥，没事，我们在呢。
    阮梦溪的手抓住谭小武的手。
    谭小武一时一怔, 他侧头扫视着坐在后座的沈漱石和毕盛。
    臭石头的脸上看不出紧张，他好像是个雷也劈不动的顽石，倒是老毕, 看上去比他还慌。
    再对上弟弟含笑的眼睛, 他一时倒不那么害怕了。
    反而调侃着冲着毕盛说道, 诶，老毕，你那个手再抖就成帕金森了，你可是大哥，得支棱起来啊！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毕盛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得。
    他可是哥哥啊，如果连他们都紧张，那怎么保护弟弟呢？
    谭小武和阮梦溪一起拉开那扇比往日更显沉重和庄严的车门。
    一只脚刚踏出去，谭小武就后悔了！
    玛德，他穿的沙滩裤！
    天杀的，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他，第一次见粉丝竟然穿得沙滩裤，他的腿毛不会被拍到么？他这五颜六色的审美不会被取笑么？
    想到这里，他差点一脚没站稳，要往一边栽下去。
    阮梦溪干脆利落地跳下车，顺手扶了他一把。
    沈漱石和毕盛都是大长腿，一迈腿就出来了。
    几个人在车门前排成一行，原本想着肩并肩镇定地走过去。
    结果两边热情的粉丝立马一拥而上，将他们挤散。
    阮梦溪个头最小，眼看着就要和哥哥们脱节，突然从人群中精准地伸过一只手，温柔又不失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腕。
    他原本还要一手捂着帽子，生怕被人把帽子挤散了，露出头上那几撮呆毛，那可就丢脸了。
    突然被人抓住，慌了一瞬间，抬头隔着拥挤的人群突然对上哥哥的眼睛，一瞬间又放下心来，冲着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沈漱石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浅地笑意回望着弟弟。
    然而，等他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地走进棚里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只坐着几个人，而正对着他们的，是一面大屏幕，上面正放着正他们刚刚进门时候的场景。
    谭小武看着画面里挤眉弄眼，面目狰狞的自己当场就想原地刨个坑给自己埋了。
    坐在正中，仪态优雅的女人穿着浅色碎花旗袍，面带微笑，手指却毫不留情地在电脑上按着截图键。
    她一个暂停就是一张丑照，看得对面几位长相优越的偶像们一个个怀疑人生。
    即使是哥哥的死忠粉如阮梦溪，这会儿也没法睁眼说瞎话地夸一句好看
    等到屏幕上都放不下他们的丑照的时候，老师终于收手了。
    她站起身，伸手示意他们入座。
    四个人面面相觑，老胡跟着走进来正好看到那张大集合的丑图，一下子乐了起来。
    雅姐好，这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冲着女人点点头，老胡深觉得这门课的钱花得值！尤其是这个，要特别注意。
    老胡拍了拍谭小武的肩膀。
    谢雅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个人穿着打扮。
    阮梦溪不自主地摸了摸帽檐，他总有种被X光扫过的感觉，被看的有点发毛。
    谢雅从旁边助手的手上接过还有些发烫的A4纸，刚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上定格着他们刚刚一路很多的丑照，然后分别发给他们对应的人。
    谭小武被发到的足有一本书这么厚，几个人当中倒是毕盛反而是最少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走得太快了，镜头没抓到几张。
    谢雅一个一个数落过去。
    要不是真人站在我面前，我单看照片真的不敢相信你是准备做偶像的。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是江南水乡的那种女子 这个沙滩裤是上个世纪的审美吧？你出门洗过脸了吗？你现在这个状态，再好的化妆品都救不回来！
    谭小武看着厚厚一本自己的丑照合集，一时心口堵得慌。
    不要跟我说这不是你正常的审美，狗仔拍你的时候难道还等你搭好衣服化好妆？你知道你今天这些照片等你火了之后能卖多少钱吗？谢雅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却密。
    就像是传说中的暗器暴雨梨花针似的，看上去温柔娴静，实则暗藏杀机，还让你无处可躲。
    可惜谭小武的关注点都在这还能赚钱？！
    谢雅紧接着批评起第二个毕盛。
    你那么能跑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今天要是在旁边等着的是真粉丝，你忍心让他们一张照片都没拍到？
    毕盛低下头老实挨训。
    其实他是四个人里面最不自信的一个，每次都是靠催眠自己，要有一个大哥的担当才能撑下来，所以刚刚下车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还有你们？谢雅转过身正看到阮梦溪压了压帽檐，别以为自己戴着帽子就没事！就你这个帽子跟这身搭配最奇怪。。
    所以刚刚的都是假粉丝？沈漱石皱着眉捕捉到一个信息点。
    谢雅淡淡扫他一眼，倒是没怎么批评，其实沈漱石刚刚的丑照里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夸张的，主要是他的表情太单一了，冷着一张脸，走哪儿都像一股冷空气，这也是她在接手这几个人的资料时第一时间注意到的。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对方今天竟然笑了！
    虽然幅度不大，但也确实是笑了。
    老胡主动开口介绍，这次的任务的主要是硬件拍照，这位是你们今天的摄影师谢雅老师，她也负责教你们怎么面对镜头，适应观众，享受舞台。谢老师可是业内知名的摄影大师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走吧。谢雅打断了老胡的吹捧，领着孩子们往里走。
    进门后是一个不小的影视棚，谢雅先给了几个人一人一面镜子。
    你们要知道，人的左右脸是不一样的，或许你们也没有注意过，自己哪边的脸好看，是正脸放大看好还是侧颜四十五度露出下颌线好，现在给你们十分钟，照照镜子，然后告诉我最喜欢自己脸上的哪个部位，最不喜欢哪个，你觉得你哪个角度最好看。
    阮梦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虽然接受过两三年的专业偶像培训，但是这样的高端课程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对着镜子，把脸一寸一寸地挪动着，来回看着自己的脸。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社死现场，尤其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而已。
    他们可能会比谁长得更高，谁跳得更远，却很少会比谁的脸更好看。
    相比于一脸懵的三位哥哥，阮梦溪已经是最认真且接受良好的一位了。
    当然人对自己总是过于挑剔，即使精致如阮梦溪都会难以抉择地指着镜子里自己的正脸照，老师，我觉得这样最好。
    谢雅点了点头，指挥他站到摄影棚正中间的白色背景布前。
    然后朝着一旁举着摄影机的几位助手点了点头，只听见很密集的咔嚓声过后，同时有三五位摄影师对着阮梦溪拍完了照片。
    他们分工明确，正脸，左侧，右侧，特写，近景，每个角度一张，绝不漏拍，也没有重复。
    谢雅一边查看着手里电脑的照片一边问一旁的三人，你们知道人有多少种表情吗？
    谭小武下意识地看向沈漱石，沈漱石摇了摇头。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旁的毕盛，一共21种，6种基本表情有高兴，吃惊，愤怒，厌恶，悲伤和恐惧，剩下的15种复合是在这基础上衍生而来的，比如惊喜，是高兴加上吃惊。
    你之前是学美术设计的吧？难怪。 谢雅有些意外又有些满意，可惜，这个答案是错误的。
    毕盛没有反驳，他一向很少跟别人较劲，除了辞职的时候跟小领导吵了一架外，他这辈子都没跟谁红过脸。
    人的这张脸上有上万种表情，光一个笑就有很多学问在。谢雅冲着阮梦溪道，你笑一下。
    看着面前这么多摄像机，阮梦溪还能捏着拳头保持冷静，但是对着齐刷刷扭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们，他的笑容顿时带着几分尴尬的意味。
    一旁的谢雅还贴心地给他的笑容打上了备注尴尬又不是礼貌。
    想点开心的事，笑得幅度大一点。谢雅紧跟着说。
    阮梦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具人偶，被主人命令着做出各种动作，看场景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方法是必要的，他们以后会经历各种被拍照的时刻，站姿，坐姿，笑容，沉默，每一寸都有可能被放大解读。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吐槽都丢掉了似的，目光扫过一旁看戏似的哥哥们，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笑自然而然地就挂在了嘴角。
    谢雅的指尖一顿，在这张照片旁边的批注是完美。
    其实也不是那种可以上杂志封面的程度，但是这张照片，这个孩子给她的印象，不是那张有些稚气的小脸有多精致，而是他眼底的真诚，很是动人。
    一旁的沈漱石也看得一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弟弟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像是一下子让人陷进去的，真好看。
    谢雅没有让这种默认的赞许停留太长时间，随手指着一旁的谭小武道，你给他讲个笑话，看看大笑是什么样的。
    谭小武作为气氛组，当仁不让，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他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开始表演，软软听着啊，为了你，哥也说一说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唉声叹息了两秒钟，一脸我牺牲大了的表情。
    有一次，我考试没考好，我妈拿着扫帚追着打我，我当时想起老师说要孝顺父母，然后我边被打边跟我妈说
    全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谭小武在讲故事的时候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眉飞色舞，即使是简单的两句话，也让人一下子记忆深刻。
    看着周围人询问的目光，谭小武有些得意地接上刚刚的话。
    我说：妈，你没吃饭吗？
    哈哈哈哈哈！
    这下不仅阮梦溪笑了，全场的摄影师手上的相机都拿不稳了。
    就是一直严肃认真的谢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6章 （加更）
    幸好摄影师里不少人都相当敬业, 即使是这种时候，手还是下意识地放在快门上。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阮梦溪开怀大笑的模样。
    少年笑得完全忘了镜头，眼睛迷成了一条线, 小鼻子微微皱起，上下两排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谢雅瞬间截到了这张图, 说实话在她的那套严格体系里，这样的照片估计要称得上丑照, 可是少年的笑容实在太有感染力了。
    尤其是他笑得眼底仿佛都有泪光的样子，本身就让看到的人心情愉快起来。
    谭小武弹了一下舌, 颇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真人真事, 你哥我厉害吧？
    一旁的沈漱石翻了个白眼, 但是也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阮梦溪笑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冲着他的方向竖了竖大拇指。
    行了, 换一个吧。谢雅挥手让谭小武接着上去。
    谭小武指了指自己的沙滩裤，挠了挠头，老师，不能给我换身衣服吗？
    你都敢穿出来，为什么不能拍照？也让你好好认清一下真实的自己。谢雅也算看清了，这家伙就是里面对没皮没脸的一个，当即也不客气地怼回去。
    谭小武苦笑一声, 回了一句, 漂亮！
    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到了白布前, 他一边抬头挺胸摆出自己认为最好看的pose, 顺便还冲着正对着摄影师大哥叮嘱道, 大哥, 麻烦帮我拍得好看一点。
    谭小武拍的全程, 谢雅几乎都皱着眉头，手指一下暂停都没按。
    拍完后，谭小武一边自动自觉地走下来，一边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组照片是不是完美？
    谢雅实在想不通，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怎么能这么油的，她气得声音都高了一截，你上去干嘛了？要不要给你一瓶洗洁精洗洗澡？你自己看看，这照片我要怎么说？完美？
    谭小武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自己叉腰抬下巴的一张照片他仔细看了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觉得还行啊，要说哪里不太好，那肯定是这条沙滩裤的锅。
    谢雅不想跟这个审美有问题的家伙争论，指着沈漱石让他上去。
    同样的动作做一下。
    沈漱石心底是抗拒的，但是看着其他队友热切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不知怎么也抱着牺牲奉献的喜剧精神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