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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布亮起,宋平安找了部老电影静静观赏。那是部04年的法国电影,讲了场二战时德国军官与法国女孩的沉默邂逅。
高二那年的夏天,宋平安第一次看这片子,此后多年又反复看过二十九遍。
他随感性观影,有天是吹了头海风,有天是下了点小雨蹭满发湿润。姜长乐有时碰上了,就和他一起看电影。旁的朋友都理解不了他们,只想一部电影至多看上三遍就要腻到此生不看。
听到客厅里传来熟悉的配乐,姜长乐不由将洗菜的速度放慢了些。
厅里,宋平安受时差牵制,倦倦合上眼。
隔着一道门,两人有一声没一声,用耳朵听电影。
片尾曲响起,姜长乐端出一盘清蒸带鱼。宋家的餐厅是开放式,与客厅用几道木柱子隔开。姜长乐//透过原木色的柱子缝隙,瞥了眼歪在格子布沙发上浅眠的宋平安。
撅了撅嘴,心说到底是可以一起看电影的好朋友。
她打算用喊他吃饭作台阶,便走过去扯了扯他刘海儿。
宋平安半睁眼睛,瞅了眼来者何人,下一秒就旁若无人地闭上眼。
姜长乐有些恼,“起来吃饭!”
睁眼对上姜长乐小狗狗似的眼睛,宋平安道:“谁先说话谁是狗。”
姜小狗决心再和他说话就是狗上加狗。
第3章 如果嫉妒有颜色
作为二十年的老邻居,宋姜两家经常聚在一处吃饭。聚餐地点定在谁家,谁家就多张罗几道菜。
宋家掌勺的宋归对海鲜烹饪法有独到的见解,姜家负责灶台的季女士则在陆地肉食方面颇有研究。
姜长乐爱吃各类水里游的,每回到宋家吃饭都兴高采烈。
今晚她本来也该高兴的,可是偏偏跟宋平安置了气,因此心口堵着块小石头,压得胃口受挫,比平常少夹两筷子鱼。
近乎为零的饭量差异没入得了大人眼,大人正忙着从家长里短扯到各自爱好。
据姜长乐随便听的一耳朵,张听兰在邀约季晓芸明日麻将,姜大勇跟宋归念了两句养花心得,宋归不爱花,贴着姜大勇话尾夸起大猫斑斓。
餐桌上筷子不时飞舞,酒盏慢节奏地抬起放下,姜长乐撂了筷子许久,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嘴里寂寞,还是要补上那两口鱼。
刚摸到筷子,眼前空碟里先后掉下两块鱼。
她抬眼瞅了瞅对面转开目光的“宋别扭”,又垂下眼睛瞅了瞅已经被剔去两边小刺的带鱼。
哼了一声,右脸颊陷下一点点印第安窝。
姜长乐熟练而迅速地将鱼肉和大刺分离,几条雪白的鱼肉散乱在碟子里。宋平安余光瞥见了,心下痒痒,有伸过筷子把一条条鱼肉码齐的冲动。
他蠕动两下薄唇瓣,姜长乐嘴角压着笑,干脆把鱼肉拨得面目全非。
宋平安忍无可忍,张口要骂她。话到嘴边,瞧见她抿着筷子尖,清澈而憨态的眼中尽是挑衅,顿时决定把所有批评都赶回肚子。
她不就是想让他也当狗么。
谁再说话谁是狗上加狗。
宋平安微笑,转头对大人说:“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季晓芸目送心中的最佳女婿渐行渐远,忽而叹息,转过头再一瞥就知道吃的自家闺女,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晚上吃多了长肉!”
“长乐也不胖呀。”张听兰满眼喜爱地望着对门小姑娘,“就脸上肉嘟嘟的,像只小熊,多有福气啊。”
听了张姨这话,姜长乐憨笑两下,默默把筷子搁到桌上。
今天被宋平安叫了狗,张姨又把她比作熊。为了不至于更名改姓叫狗熊,姜长乐决定从明天开始远离晚饭。
她悄然唉了唉,偏脸环视桌上大人们的战况。
大人基本停了筷,就剩她老爹一人还在缓缓倒酒。
姜大勇喝得红光满面,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白皙的肤色。季晓芸用最强硬手法断了丈夫的酒,姜大勇低头望了眼空荡的手心,愣了愣,咳咳笑完一抹眼角。
暴躁,无奈,季晓芸起身把丈夫拖回家安顿,走之前不忘叮嘱姜长乐留下帮着叔叔阿姨收拾桌子。
张听兰是位老公主,跟丈夫娇娇扯几句,就把一堆活儿甩给宋归。
姜长乐很不好意思,仍说要帮忙。
张听兰只好朝着宋归的方向笑,“你宋叔能干着呢,特别厉害,我们这个家没有他不行!”这么一句话哄得宋归一张瘦马脸上开出轻飘飘的花,直让她们俩该玩玩去。
姜长乐想象不到这话要是出自季晓芸之口会惹来多少鸡皮疙瘩,幸好她母亲只会大包大揽,然后冲姜大勇喊废物。
她被张姨拉进屋,张听兰就像个小孩子,神采飞扬地要给姜长乐展示新买的首饰衣裙。
其实打怀宋平安那阵儿,张听兰就日夜祈祷生个能打扮的贴心小棉袄。谁想天公不作美,非但生了个儿子,还生了宋平安这么个冷淡淡的小大人。
好在宋平安四岁那年,他们一家搬进了这栋楼,对门有个四岁的小女孩,大眼睛小圆脸,老穿橘黄色的小裙子小马甲,活泼热闹,叫人看了心生欢喜。
张听兰第一次见姜长乐就高兴得手足无措,直说“啊呀呀小姑娘好可爱”。
她并非没想过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只是那时的宋平安一点不友善,总在张听兰对姜长乐表达爱意的时候格外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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