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摸出一个铜贝递过去，接过了两块热乎乎的粟米饼。她拿了饼也没走，就在人摊子旁边打开了罐子，舀了一坨橙红色的秃黄油抹到了热气腾腾的粟米饼上，再用另外一块饼夹上，一口咬下。
    咕咚一声，是那摊主咽口水的声音。
    一旁的学子看看自己手上那少的可怜的肉酱，再看看人家饼子上那一大坨的料，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
    “姑娘你这是什么酱，卖吗？”
    摊主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到黎湘拒绝了才放下心来。
    结果……
    “我这酱虽说不卖，但可以免费给你们尝尝。”
    黎湘就站在摊子边，人家买了饼的就给他抹一坨秃黄油。尝过的都是赞不绝口，有那吃着都走到学院门口的还倒转了回来又买了两份饼。
    虽然饼卖的很快，但摊主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带来的肉酱滞销了……
    “姑娘……你这……”
    摊主李大年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脾气还不错。若换成像乔氏那样的，只怕看见有来抢生意的早就扑上去抓头发了。
    黎湘又摸出一枚铜贝拿给他。
    “再给我两个饼吧。”
    “你吃的下吗？”
    李大年犹豫了下，见她坚持，只好又拿了两个饼出来。这回黎湘抹了秃黄油夹上后却是递给了李大年。
    “大叔你尝尝看。”
    说实话，她刚刚在旁边送了那么多出去，李大年瞧着早就馋了。眼下都送到眼前了，哪有不接的道理。不过他是把那一铜贝还给了黎湘后才接过饼吃起来。
    “嗯？？！你这酱……”
    只要不傻，谁都吃得出来她的秃黄油要比普通肉酱要好吃的多。
    李大年顿时福至心灵。
    “姑娘你是卖酱的啊……”
    黎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他道了歉。
    “大叔，这酱你自己也吃了，肯定知道它和你那肉酱的区别有多大。那你有意愿换一种酱吗？”
    李大年细细的品着嘴里的饭和酱，心里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但他也知道，这么好吃的酱不会太便宜。
    “姑娘好手艺，这酱确实是不错。就是不知价钱几何？”
    “便宜，四十铜贝一斤。”
    “四，四十？！”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李大年也被吓得不轻。要知道他这肉酱买的时候儿才十五铜贝一斤呢。
    “太贵了……”
    这真要买了，抹一下那不就跟揪他的心一样么，他哪里舍得。
    “大叔，若是换成你是那群学子，你是会买加了肉酱的还是买加了这个黄油酱的？你卖一天粟米饼，加肉酱的能卖多少，加这个的又能卖多少？”
    李大年沉默了下，嘴里的饼还没吃完呢，又来了两个回头客。都是要买加了黄油酱的。
    黎湘站到摊主身边，主动招呼起两个客人。
    “小哥哥，加黄油酱的饼两个夹着酱更好吃哦，只要两个铜贝。”
    “来两个。”
    “我要四个，分开装帮朋友带的。”
    黎湘收了十二铜贝转身递给摊主六个，示意他去给人捡饼子自己来涂酱。等送走了客她才不经意的说道：“本来我和我爹是想着到学院外头来摆个小食摊儿的，大叔你说有这酱，拌什么不好卖。可是我到这儿后一看，卖小食儿的还真是不少，抢了谁家买卖都不太好。所以才想着来问问，大叔你要是真用不着的话，那我就去问下面几家了。”
    李大年哪儿把人放走，当下就非常诚恳的留下黎湘合谈酱料的事儿。
    书院的学子是真不差钱儿，一铜贝两铜贝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他之前卖粟米饼的时候是真不好卖，一直到想出了用桂花蒸的法子后摊子才热络起来。但是桂花蒸这法子人家一学就会，下头那家卖黍米糕的就是这样，拉了他不少的客人。所以这黄油酱老实说还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他要买下来，巩固自己的客源。
    “小姑娘，我诚心买你家的这黄油酱，能不能稍微少那么一点儿？”
    四十听着真是太心痛了。
    黎湘认真思考了下，点头应道：“大叔你是我今日第一单买卖，开门儿红嘛，就给你少点儿。三十八铜贝一斤如何？”
    “三十八……”
    李大年算了算，一斤大概能抹五六十次。按照刚刚那么卖，那他一斤可以的还是挺多的。
    “行，三十八就三十八，姑娘你带了多少酱？”
    黎湘指了指街对面的那两个箩筐道：“喏在那儿，我爹看着呢。一二十斤，都用陶罐装的好好的。”
    “那我先拿三斤。”
    李大年下了决定，人也干脆得多了，直接数了一百一十四枚铜贝出来给黎湘。
    两人约好了日后拿货的地点，黎湘才带着爹离开了白鹤书院。
    其实方才她和李大年说的也不全都是编的。这条街的四五家小食已经占领了这儿的大半江山。自己贸然闯进来很有可能会得罪不少人。
    自家这情况，真是经不起半点儿风吹雨打。
    所以，虽然货没卖完，但能发展一个长期客户，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第10章
    一家之主黎江显然要更加开心一些，一路上不知将那钱袋摸了多少回。
    “湘儿，书院外头咱们不卖了，那这些剩下的酱怎么办？”
    黎湘一边留意观察着镇上街道小巷的各种铺子小摊一边回答道：“爹你不用担心，这酱料做好了能放两三月呢。就算现在卖不掉，等过几日那李大叔一来卖给他就好啦。反正不会亏的。”
    “能放那么长时间啊……”
    有了女儿这话，黎江算是放下了心。他就怕做出来过个几天就臭了，那多叫人心疼。
    “爹，你先到那棵黄桷树下坐会儿，我在附近转转，看看还能不能再卖点儿。”
    黎湘主要是不想让爹听到自己和人谈买卖，那可不是能用托梦传手艺这种话糊弄过去的。从小跟着爹在船上讨生活的姑娘有些话根本就不会说。她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多谈几个买卖，日后就算爹听到了也可以说是锻炼出来的。
    这里离码头挺远，算是镇中心的位置。附近商铺很多，来往的行人也很多。可是她沿着街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适合卖酱的地方，最后只能折返回去。
    父女两一上午又走了好些地方，好几家店都是尝都没尝他们家的酱就开始撵人。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他们干脆回了船上。
    累是累，但上午已经卖出去了一百多，两人丝毫没有气馁。
    “大江！你回来啦，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码头上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黎湘一听就知道是之前那给她送鱼的裘叔。
    很快船沉了两下，明显有两个人上了船。
    “大江，这两天你到处收毛蟹，怎么回事儿啊你。”
    黎江下意识的看了下女儿所在的船舱，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我啊，收点毛蟹做了些吃食物，打算卖点小钱早点把村里的债给平了。”
    裘四海大惊。
    “做吃食？你不要命啦？！那东西能卖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大到黎湘在船舱里都觉得震耳朵，干脆撩了帘子走出去。
    “裘叔儿……”
    “诶？湘丫头也在呐，我这正说你爹呢。”
    “裘叔儿，毛蟹是能吃的。我们一家都吃了好多次了呀，一点儿事儿没有。而且沿海那边家家都吃螃蟹，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黎湘说话间瞥到裘家叔叔身后有两桶，里头装的正是鲜活的毛蟹。看来他应当是来送蟹的……
    “裘叔儿你等会儿。”
    她转身进了船舱把碳炉拿了出来，直接打水生起了火。
    裘四海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小侄女儿将那五六只毛蟹放到罐子里煮了那么一炷香的功夫，再拿出来就变成红彤彤的了。
    黎江带头拿起一只，掰开盖子祛掉蟹心后直接就啃了一口原汁原味儿的蟹黄。
    “四海，这东西是真的好吃。我都吃了好几日，要出事儿早出了。来尝尝？”
    裘四海：“……”
    心动，但理智不允许他张嘴。谁知他身后的弟弟却是按耐不住了。
    “大江我拿一个吧。”
    “老二！”
    “大哥你担心什么呀，这东西要真有问题，大江能带着湘丫头一起吃吗？人家又不是傻子。”
    裘四海：“……”
    不得不说二弟说的话挺有道理，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和自己女儿的命来开玩笑。大江既然敢吃，那这毛蟹就肯定没毒！
    “我尝尝！”
    兄弟两学着黎江的手法，扒了蟹心蟹胃还有腮。嘴里咕哝着麻烦吃的却是格外起劲儿。
    一罐子螃蟹很快就见了底。
    “啧，突然感觉这三十来年白活了。这样的好东西天天见着居然都能错过，全喂到了江里头。”
    兄弟两一连吃了几只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大江，我今天来是因为听你说要在毛蟹好奇，江上转悠了好久都没见你们的船这才找过来的。”
    裘四海把两桶毛蟹都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