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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葳蕤的草木间,窜出一团团花蕾,高山流水中隐约传来山歌声,都叫周窈心旷神怡。
    远离浓郁呛鼻的凤窝香,周窈一路闻遍自然青草香,骨子里的摸鱼本能被诱发出来,整个人的调性也瘫了不少。
    薛家军护送得力,一路风雨无阻,小胳膊说薛家军在战场上各个生猛如虎,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周窈觉得很踏实,但阵仗未免太大,就吩咐道:“慈悲寺乃佛家净地,到慈悲寺后,咱们几个进去就够了,其余这些人,统统在外头找个宅院定居,莫要惊扰了人家。”
    慈悲寺脚下竖有三道拱门,供香客车马辘辘而过。众人行过拱门,穿过一条四车宽的街道,街道两侧均裱有手写佛经。
    周窈一下子肃穆起来,她掀开车帘,望见如山高的百级台阶上,坐落着一座偌大的明黄色寺庙,平舍宝塔,交错纵横。
    “施主,”静凡大师双手合什朝周窈行了个礼,“上香礼佛自此往上便可,但寺内不兴逗留,施主上完香便可在梵城歇脚,你我之缘至此便了,贫僧先行回寺了。”
    “大师辛苦了,大师一路苦修,白衣未染,真真玄妙。”
    无视周窈的一番夸赞,静凡微微抿唇就算笑了,他转身没入人群,四五步便没了人影。
    一个弹指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静凡大师回来了!”
    “静凡大师!”
    倏然间,虔诚的香客们纷纷驻足朝一个方向双手合什行礼。
    个别富家小姐像打了鸡血的粉丝,两阶并做一阶飞上慈悲寺,鱼贯而入。
    可怕,要是静凡大师没有皈依佛门,这群女人岂不疯了。
    周窈啧啧摇头,转而吩咐道:“小胳膊小肚子,咱们要伪装成高家侄女。就说……高大人倒了,林相国为作表率抄了高家,咱们无处可去,愿将全部身家献给慈悲寺。出家人慈悲为怀,定会感动于我们的诚心,收留我们。”
    小胳膊点头称是。
    叫薛婧等人自行安排,周窈兴奋地揎拳掳袖,沐浴着初夏好日光,踏着微风,同小胳膊小肚子拾级而上。
    小风吹起周窈明黄色的纱裙,她顶着一张大美国色的脸,一颦一笑都明丽如天上的骄阳,引得众人频频回望。
    山门渐近,赭墙香饰顶上,书有“慈悲为怀”四个大字。花雕拱门左右各有金色门联,刻有两行梵语。
    据路人说,那是“众生皆平等,众生皆可生”。
    入门后绕过一巨大石墙,慈悲寺空旷的门庭一览无余。
    “阿弥陀佛。”一身着灰色方袍的监寺比丘尼上前接引,“施主是?”
    “我?”周窈当即挂上一脸的苦逼相,坠下一滴晶莹的泪花,“我家被抄,我无处可归……大慈大悲的慈悲寺啊,能不能收留我们……呜呜呜……”
    小胳膊“嗷”一嗓子跟着哭,她瞥向一脸傻样的小肚子,狠狠朝她的肚子一掐一拧。
    小肚子震惊地看着小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顷刻间也崩溃得哭了起来。
    雷声大雨点小,一个嚎得比一个响。
    寺庙外头来了个临渊人,据说是高大人家的侄女,如今无处可去,想入佛门带发修佛。
    出家人慈悲为怀,悟善住持听比丘尼细细复述此人遭遇,面沉似水,十分悲痛:“雪中送炭乃大慈悲,快把可怜人带进来吧。”
    少顷,满脸虚假泪痕的周窈出现在住持屋内。
    悟善住持望见来人,目眦尽裂,手里一使劲,差点把数珠给捏碎:“陛下,您怎么来了……”
    悟善住持看周窈,就像羊妈妈看一头恶狼。
    她与周窈大眼对小眼,再看窗外院中来来往往的年轻比丘,仿佛看到了周窈的下酒菜。
    原来住持见过原主。
    周窈放松下来,干脆不演了,虚心有礼:“住持不必苦大仇深,正如朕在慈悲寺门口所说,朕此次前来,真的是修身养性,潜心学习政治兵法。住持放心,朕不会给慈悲寺添麻烦的。”
    悟善住持还想挣扎:“陛下,小寺人来人往,陛下若有个万一……”
    “无妨,朕带了一个连呢。”
    “小寺鄙陋,陛下凤体要紧,早年听闻陛下有头疾……”
    “啥?没有的事,我没觉得我有头疾啊。那都是谣言,朕康健得很,安排一个普通禅房给朕便可,朕不挑。”
    悟善无话可说,颤抖的手捏起袖子给自己抹了把汗:“陛下方才说,要假借学习佛法,钻研政务、兵法?”
    “是,不知慈悲寺可有三者精通的高人?”
    “这……有还是没有呢……”
    悟善住持眺望天边,质疑今天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当今陛下的恶名,她早有耳闻,也亲眼所见。当年先皇病逝,她去宫中诵经,周窈不仅没有半分悲色,还对自己身边的小沙弥又是抛媚眼,又是动手脚的。
    后来还听闻,陛下得不到人,干脆把人家的画像挂在云华宫的柜子里夜夜瞻仰。
    实在是……荒谬。
    好巧不巧,当年的小沙弥慧根超凡,如今已是慈悲寺内的首座。
    而他,恰巧读书甚杂,三者精通。
    更巧的是,那人前脚刚刚回寺,陛下后脚就来了。
    不能说,不能说。
    住持敛目,思忖怎么在不打诳语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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