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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慢入夏,暑气便喧嚣起来。
故而秋斓先前就专门拿荠菜和萝卜缨酵了罐浆水备着,到近日就腌出满坛子清香酸爽,味道正好。
她跟满庆儿忙将将擀好的面条下锅煮透,出锅过道水再放进碗里,最后浇一勺凉浆水,呛一遍花椒葱油,便能端上桌去见人了。
一碗浆水面汤头清透凉爽,面条洁白细腻,漂着两三朵油花,又有荠菜和萝卜缨相佐,淡淡酸香让人哪怕是在炎炎夏日也食指大动。
只不过这素面到底是略显单调,秋斓自别出心裁又加上先前就卤制晾好的切块万山蹄配着,见荤却不甚油腻,制熟却少些热气,正好一道端去做午食。
杨贯走了一早上山路,眼下替沈昭望闻问切完,正赶上一日中最热的几个时辰。
秋斓请人留着避避暑气,方端了面上来。
别庄忽多出个夫人,老大夫杨贯本还跟秋斓见着外。
可一盯着面碗,他眼便直了,张口连忙问:“这……莫不是清浆水?”
满庆儿把碗搁在杨贯面前:“老先生识货,这是我们家小姐亲手酵的。”
“还有专门配着浆水吃的万山蹄,也是独家的卤料,外面吃不到的,您慢慢用。”
秋斓这头也帮沈昭摆了筷子,冲杨贯轻笑:“粗茶淡饭,先生不嫌就好。”
沈昭不言,就只冷眼在一旁看着。
杨贯见状,也满脸喜色地拿起筷子:“先前在边军的时候常吃这面,现下回了京,是有些日子没再吃过。”
他挑一筷子面尝尝,连连点头:“有荠菜,还有萝卜缨?这味道对极了。”
“若是京里有店铺卖这面,我能吃它一个夏天。”
秋斓眸色一动,忽笑出声来:“先生莫急,说不定过几天就有呢。”
杨贯言罢,又携一块万山蹄尝味,便越发忍不住连连夸赞。
“这蹄子也卤得入味。”
秋斓做的万山蹄炖得又软又烂,酸香入味却不熏人,再拿一点点甜吊着鲜,滋味是一层层的,等吃到最后余味方尽,尝不出一丝腥气,咬着更是不肥不腻。
只是吃着吃着,杨贯似乎尝出点熟悉的味道来。
他眉头轻蹙,细品半晌:“这万山蹄里放了大黄?”
秋斓微讶:“先生当真好舌头,这都能尝出来?”
杨贯捋捋胡子:“这本不就是做大夫的老本行?炉火纯青罢了。”
秋斓随即解释:“世子手伤长期未愈,积痛已久,力有不足。我在书上看大黄能行活血化瘀的功效,又可清热解毒,所以就加少许在卤料里调味。”
“只是大黄味酸,不敢加多,没成想先生还是能尝出来。”
杨贯点头以示赞同:“夫人费心了。”
秋斓便又笑笑:“好在试了那么七八次,总算调出这么个又甜又酸好下嘴的味儿来,也不算白费功夫。”
沈昭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心中深知秋斓是花了许多心思在饭菜上。
他不动声色地抿一勺浆水。
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那些菜约摸都是秋斓亲手洗净切段塞进陶罐的。
简简单单地味道,恍惚间也能让人从清凉的酸味里尝出一丝甘甜。
另一边的杨贯闻言大笑:“难怪世子的伤最近大有起色。”
“如此下去,再有三五月功夫,大有痊愈可能。”
秋斓也笑着瞟一眼桌上的盘盏,又看看沈昭:“若是如此,更得多吃些。”
“老话都说吃哪补哪,这卤了一盘呢。”
杨贯也道:“该吃,该吃。”
沈昭哂笑着抬眸,眼刀子狠狠剜了杨贯一瞥。
杨贯下意识微抖,连忙改口笑道:“还得多亏夫人照顾得当。”
“日后也有劳夫人操心。”
秋斓点点头:“我这都是些微末功夫,主要还多有赖先生。”
杨贯也正色道:“方子和药都留在宏毅手里,只要世子肯仔细将养,再配以施针,那痊愈指日可待。”
一顿午饭吃得倒是畅快。
等杨大夫汤足饭饱,日头便也沉了沉。
秋斓见着人要走,又专程道了一次谢。
却见杨贯两手相叠,朝着秋斓恭敬作揖:“先前老夫多有误会,承蒙夫人相顾,日后世子便多有劳夫人,大恩实在难谢。”
“不过眼下世子病情尚未稳定,并非人人都盼着世子能恢复如初,还请夫人莫与外人多言世子的状况。”
“日后夫人若有需要,老夫定当尽力。”
秋斓也不知老大夫缘何行此大礼,连忙叫满庆儿将人扶起。
“杨先生过谦,我方与先生初见,不知先生对我有何误会?”
“照顾他本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自然要尽力做好的,先生何需如此恭敬?倒是折煞我了。”
“只是不必日后,我如今便有个不情之请,想找杨先生帮帮忙。”
杨贯捋捋胡子,提着自己的医箱:“夫人但说无妨。”
秋斓稍加思虑,还是诚言:“宏毅说先生以前在军中救死扶伤医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是杏林妙手。”
“我有个堂姐,自幼弱症,寻了好些个大夫都不见起色。”
“我做面还是那堂姐教的,看她年年春来犯病,心里总不落忍,不知杨先生肯不肯发一发慈悲心?替她瞧上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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