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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国公府里头,更得骗着小关氏和一众人。
天天一碗苦水喝下去,活生生把沈昭养成了药罐子,身上时时刻刻总带着经久不去的药味。
“臭阿昭。”秋斓自顾自把地上的被子拖上床,规规整整地堆在中间,像在床上捏了个地垄。
做完这些,她才瞥着沈昭惜言如金道:“你躺在这条线外边,不准越过来。”
“不然我就咬死你。”
沈昭嗤笑一声没再言语,只是自顾自转身灭了那盏颤巍巍的灯。
许是白日里在店中忙得厉害,秋斓跟沈昭分好位置,自己才一沾枕头便入了酣梦。
也不知是困极了还是沈昭的咳嗽好了,这一夜她什么也没听见,睡得极好。
旦日一早,精神便恢复了十成。
秋斓带着满庆儿一早就往厨房去。
冬果梨是昨天准备好的。
这梨产自黄河流域,个大肉厚,嫩白细脆,煮汤风味独到,最能止咳润肺。
秋斓用刀向来麻利。
她只将那梨子挑些皮子发黄的出来,再几刀落斩轻剜,便把梨子开盖去瓤,而核也被剃得干净,自然是要弃之不用的。
京中的梨汤多爱用银耳配着,加上冰糖用吊子炖到浓浓稠稠才好。
可这么一来梨汤甜腻厚重,喝多了便会丢了人的兴致。
秋斓却是另辟蹊径。
她在掏空的梨子里放花椒和胡椒,梨子本身甘甜,最后才用点点蜂蜜吊着味,蒸炖出来的汤色便会金黄清澈,果肉的酸甜味也能被椒香彻底激发出来。
虽不知沈昭是真咳还是假咳,但吃蒸梨总是有益无害的。
秋斓面上是生着气,但动作却格外诚实,早早就端了蒸好的梨子来给沈昭尝。而她便只顾忙碌,在屋里跑来跑去,准备要回秋家的东西。
蒸好的梨子不破皮相,一整只梨搁在碗里也是副诱人模样。
但沈昭却只意兴阑珊地支着额角,勺子搅和三两下,片刻不见喂入口中。
秋斓穿了条欧碧长裙,上面套件秋香色长袄。衣裳放量宽大,看着似是把她细白幼嫩的手腕脖颈都裹了起来,像颗没削皮的洋梨子。
沈昭看他的“洋梨子”一会跑过来一会跑过去,圆滚滚又嫩生生的,时不时还能传出阵脆吟吟的笑声,便没空再管碗里那只蒸梨子了。
“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沈昭哂然。
秋斓正系着衣襟上的子母扣,忽听得愣了愣,后知后觉反驳道:“才不好,一点都不好。”
沈昭眸线微垂,浅笑不言。
秋斓忙扳着手指转移话题道:“我懒得与你计较,最近店里头忙得厉害,可日日进项能顶先前三四天的。等忙到冬天,要多攒些银钱才行。”
“到时候我就跟家里商量,把那铺面买下来,再买两个人,阿娘她可以轻轻闲闲做个老板娘,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辛劳了。”
秋斓越说越开心:“再之后赚多点钱,我就要把店面拓大,加十张桌子,支两个灶台。要是能再多些,那岂不是还能买下个酒楼来?”
“到时候我可就是小老板娘,你若欺负我,可就得掂量着办了。”
沈昭听得嗤笑一声,便伸手轻拍拍秋斓的脑门:“醒醒。”
“天都大亮了,别再梦了。”
秋斓微滞,这才发觉牛吹得是大了那么一点。
她被拍了也不气,只笑嘻嘻朝沈昭转过脸:“都是托阿昭的福,自从租下鼓街的铺面,钱如今就好像自己要往我们秋家钻似的,我也没有法子。”
“反正只要有了钱,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也就都能买给你。”
沈昭看着秋斓津津乐道的样子轻嗤一声。
他不置可否地伸手捞了架子上的披风裹在秋斓身上,慢条斯理帮她系好带子。
临了还是半撩着眼帘,百无聊赖地捏住秋斓的脸拽了两下。
他冷声交待:“早去早回,钱慢慢赚。”
“不然累到哭鼻子,会特别丑。”
秋斓却朝他扁扁嘴:“我才不会抹眼泪儿,我偏要快快赚钱。”
“只要有了钱,才能活得像个人样,那时候别说是小关氏,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再欺负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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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斓去鼓街时本开开心心的。
这一连几日抄手卖得喜人,她在店中帮了好几天忙,不仅能把抄手包得浑圆好看,而且个大饱满,入锅不散。
别管是秋母或者德良,还是自小就帮厨的满庆儿,谁都包得没有秋斓快。
秋斓还正兴冲冲算着今天一早能卖掉几碗抄手,够不够划些银钱给沈昭买个香囊挂着压一压药味,便看到秋家店门外还遮着昨晚放上去的木板子。
今天显然没开门。
门外便是热闹的街道,周围的摊货琳琅满目,唯独秋家的店未曾开门做生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秋斓连忙敲开门,见得只有姐姐一人,家中买的那哥儿和秋母都不在。
德良见着秋斓,顿时好像见到救星。
她忙拉住秋斓的手:“阿斓,你总算来了。”
“怎么了?”秋斓先紧着安抚两声姐姐,“阿姊慢慢说,别着急。”
秋德良忙慌慌道:“店里的食材是日日现买的,可昨晚便不知怎么回事,什么都叫买空了,肉也没有,煮酸汤的芽菜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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