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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她一个人往祠堂里去。
镇国公府的祠堂里点着长明灯。
一豆又一豆的灯排在架子上,燃得赤焰火舞,那橙黄的光亮映着祖宗排位,映着先公画像。
沈修鸿的容像就在正中挂着,他穿蟒袍,戴高冠,半点不像临死时那样苍老落魄。
沈修鸿本有两个儿子,长子沈明苕倒是出众,可惜英年早逝。次子沈合荣不学无术,如今中风在床。
故而沈修鸿活着的时候,最疼沈昭这个孙儿,一早就做主定下了沈昭的世子之位。
可惜这沈家再有铮铮傲骨,三代人终究还是全要被她小关氏一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即便沈合荣还活着,过不去多久也要挂在沈修鸿旁边的。
小关氏瞧着那容像,忍不住冷笑两声。
“你们也不要怪我。”小关氏慢条斯理地转身往灯架上加了一斛灯油,“晖哥儿同样是你们的子孙。”
“我也没弄个野种来袭爵。”
“沈昭早晚要去陪你们的。”小关氏自言自语着捻起三根檀香,“便将这国公的位置让给晖哥儿又如何?”
“你们也是晖哥儿的伯伯爷爷,便保晖哥儿平平安……”
话音还没落下,不知哪里冒了股穿堂子的邪风。
满架子长明灯被照得直晃,扯着小关氏的影子如同鬼魅妖邪般摇曳。
小关氏顿了顿,抬眼瞪向沈修鸿的容像:“怎么?”
“老爷子这是不肯了?”
她冷笑着将手中的檀香一股脑全掷在沈修鸿排位上:“你不肯也没用。”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想来找我索命吗?”
“是你们沈家不成,怨不到我头上。”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小关氏神情激愤,“为什么同是关家的女儿,我长姐就能几十年如一日讨得圣心?为什么她的儿子就能做得储君?为什么嘉灼就能胸有城府事事谋算。”
“只有你们沈家的儿子时至今日还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替他精心谋划,他却还要嫌我心狠手辣。”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关氏话音里多出三分怨愤:“我到底是……哪里不如我姐姐了?”
“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这样对我?要让我被你们沈家拖累至此?”
长明灯随着她的话音胡乱摇摆,霎时间仿佛在祠堂中充斥满凄凄厉厉如泣如诉的动静。
晦朔的光线映在小关氏脸上。
天已经黑了。
小关氏下意识凝凝神思,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尖利嗤笑从身后传来。
她猛然回头,果见有道颀长身影立在她背后。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小关氏眼角一跳,不由得下意识朝后退,登时脚下一个不稳,便被跪拜先贤的蒲团绊倒在地。
沈昭走路好似没有声音,不知是什么时候进了祠堂。
可长明灯在侧,他一副苍白单薄模样,与那些容像上的沈家先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沈昭不言,只垂眸睨着她。
小关氏心下一紧,脑海里莫名传来些慌乱。
沈昭见状,便不动声色地行到几案边抄起注批的主笔,滟滟地蘸了几笔祠堂中的红朱砂。
蘸饱朱砂的兼毫正嘀嗒流淌着红墨,骤看去俨然一把刚刚杀过人的短刀。
沈昭百无聊赖地握起笔瞧一眼,觉得朱砂蘸得差不多了,便行到小关氏面前伏膝蹲下身来。
小关氏一滞,死死盯着沈昭的一举一动,半点不敢挪开视线。
她见沈昭抬起手,眼角倏然跳起,整个人便下意识打了个颤:“你想干什么?”
小关氏厉声喝道:“我是你继母,镇国公的夫人,当今皇贵妃的亲妹。”
“你知不知道得罪我们关家会是什么下场?”
“这里可是祠堂,你若是敢当着你们沈家祖宗的面动我一根汗毛,我必禀明皇贵妃,将你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日里若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已在这番话前吓得膝头着地连连叩头。
小关氏瞪眼瞧着,满志踌躇地等沈昭也跪在她跟前恭恭敬敬说话。
可沈昭不仅毫无讳色,甚至被她这番威胁给说笑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听着小关氏煞有介事地警告,好似听到个笑话。
祠堂里曳曳的烛火也照不亮沈昭眸眼深处的暗色,他抓着小关氏的发髻迫她仰起头来,而后才冷声道:“话,我只说一遍。”
“你不动秋家,我就不动你和沈晖。”
“否则我让大关氏明日便来镇国公府给你们母子上香,就用你方才掷在祖父容像上的那种。”
小关氏那头发日日精心调养,不知是费过多少心思,花过多少真金白银才有如今这般乌黑发亮。
可在沈昭手里,这些尊贵的象征全都成了制约她的束缚。小关氏被拽着更是生疼,她咬牙切齿欲要反抗。只是还不及她开口,沈昭便先她一步抬起手来,不由分说横空一笔。
小关氏根本没有看清他迅速的动作,便只感到脖颈一凉,咽喉之上多了道血口子似的朱砂红痕。
那是人身上最致命的位置,只要轻轻切开个薄薄的口子,纵是八尺高的大汉也会马上一命呜呼。
倘若沈昭眼下拿的不是笔,恐怕这地方已经有人离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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