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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桑儿眼见得命悬一线,却未有一人敢来替她求饶。
桑儿这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人虽长相绝尘,瞧着温良恭俭,可也只有皮相是好看的,皮囊里裹得确确实实是心狠手辣的罗刹恶鬼。
进门前鸨母不曾骗她。
这镇国公世子沈昭,和寻常那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不能比,跟他那个弟弟沈晖更是根本不一样。
“桑儿不敢,再也不敢了。”她连忙改口,再也不敢斗胆子玩那些以前的把戏,娇滴滴的泪珠子眼见得就要夺眶而出。
“你那咸水若是掉一滴出来落在我这,哪只眼掉,我便剜你哪只眼珠子。”沈昭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地不耐烦。
他锁住人的小臂越抬越高,桑儿的脚也眼见得就要离地。
桑儿急促地喘着气,绝望地求着饶:“我不敢哭了……世子饶命,求您饶命。”
“我真的不敢了。”
“滚。”沈昭冷着眼,懒得再理似的松开手,劫后余生的桑儿便顿时如同一摊烂泥似的跌在地上。
“要是让我再见到你,我就真的掐死你。”
满屋子欢饮霎时间顿住。
沈昭自顾自斟满酒杯,敛着眸低声道:“散了吧,我扫了大家兴子,改日再玩。”
下属们何其有眼色,忙不迭地接连告辞。偌大的屋里,很快只剩下一个还在灌酒的沈昭。
装病的时深居简出,他滴酒不沾已是很久了。如今再端起杯子,似乎连酒都变得涩口起来。
沈昭自嘲似的轻笑一声,他终究还是贪慕那声熟悉的“阿昭”,还是想要那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日日攀着他,跟他有说不完的话。
月色投过窗,映在沈昭的侧旁,照得人无端落寞了几分。
水银似的冷光流淌在他身上,越发照得沈昭棱角分明鼻梁直挺,他眉头微微蹙住,削刻般的薄唇亦似是抿着。
宏毅就在他身侧,却也不敢贸然置一语。
屋里由此极是静谧,甚至静得让人害怕。
门外是花天酒地的欢喜和热闹,可沈昭这俨然一个清冷天地,一道门仿佛将这地方隔成作两个世界。
良久之后,悄无动静的四周才传来浅浅的人声。
“宏毅。”沈昭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眸色深深看不出什么情绪,语调中尽是黯然,“她不信我?她到底又听了谁的悖言乱辞?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个小傻子怎么可以,翻脸就不认我?”
第59章 蟹黄豆腐羹
秋斓是至归缘的小老板娘, 跟着耿承安安排的女管事莲娘待人接事,结识达官贵人是少不掉的必做功课。
那些天潢贵胄都是厉害人物,吃食独爱精挑细选与众不同的, 说话也都是一股子文绉绉的劲, 有时候话里有话当真是反应不过来, 故而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秋斓便日日起大早, 仔细梳妆打扮。
莲娘说过,先敬罗衣后敬人, 穿戴规整描眉擦粉的女儿家总能给人留个好印象,不至于见一面就让人对至归缘生了不喜。
天日渐冷下来, 连厚衣裳都是专门用好料子新做的。秋斓专门穿了件白花绫子短袄, 下身着姜黄色马面裙, 外面套件菘蓝方领对襟褂。虽简衣素饰不见攒珠绣花,倒却也体面干练, 站得到人前去说话。
立冬都过了好些日子, 那厢房里全都架了取暖的炭笼,势要将衣食父母们的食处熏个暖烘烘才作罢。眼下正是午市,秋斓跟在莲娘身后, 规规矩矩将几个厢房中的贵客们都见过, 终于才轮到最后一间。
只是门还尚未打开,里头的声音却已经传来。
“你们这蟹黄豆腐羮底下尽是些碎豆腐, 怕不是尽拿边角料在应付?”
“齐督公才走,你们偌大个酒楼,就做出这种东西?”
“今日不管怎么说,总得拿出个交待来。”
莲娘在宁定楼中见多识广,显然是对处理这种状况手到擒来,她冲秋斓使个眼色, 便先推门赔上不要钱的笑脸走进去:“几位小姐夫人消消气,千万别就这么一道菜坏了心情,不值当。”
秋斓也跟着进门,却不料抬眼便正对上萧灵雁的目光。
萧灵雁也怔了怔,登时沉下眉头帮腔道:“难怪这菜如此稀碎,原是老板就是个稀碎人。”
秋斓笑着福了福:“各位贵客请莫急,也听我一句解释。这南豆腐本不是外头买来现成的,我们至归缘每天专门用新黄豆和甜树叶子汁自己点的,口味鲜甜不涩,配上蟹黄更入味,色泽也好,故而要比寻常的嫩些。”
“我们是为着这个才专门把豆腐切成分小块,绝对不会用边角料给诸位做这道蟹黄豆腐羮的。”
萧灵雁却只翻着眼珠子冷笑:“分明狡辩,这般卖相的豆腐羹你们也好意思上来给客人?”
言语间她伸手一拨,杯盘顿时落地,羹盏尽碎,厢房中一片狼藉。
秋斓耐着性子轻叹口气:“甜树叶子的南豆腐若是不合萧小姐的口味,那换豆腐重做一道可好?”
“或是再换道旁的菜,今日的鳜鱼……”
萧灵雁却只是瞪着她,先前是秋斓让她在人前掉了面子,如今正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好时候。
这头不等秋斓的话音落下,萧灵雁的巴掌便径直而落,生生掴在秋斓侧颊上,却不料手上的青金石戒指会猝不及防在秋斓脸上划出道半根食指那么长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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