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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

      那,落安,你不用了谈琛,我都说了不用了!梁落安的情绪突然因为多次不耐的拒绝而爆发,他听上去甚至有些崩溃,哑着嗓子几乎喊不出声音,你不要帮我做这些事情了!我不是故意来找你的,我本来也不想要在医院碰到你的,我没有想给你添麻烦!如果你觉得麻烦,你就不要管了!直接走就好了!落安。
    谈琛愣住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嘴唇不知所措地张合着:怎么这么想我,我没有觉得,没有觉得你是麻烦你有,你有啊!梁落安眼角猩红地盯着谈琛,这明明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连我都没有忘掉!可是为什么你回来之后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谈琛,这都是你说的啊!你为什么都不记得呢!谈琛看着落安,一个温吞孩子气的人鲜少的,崩溃的样子,他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来。
    他是不记得吗?他是不敢记得。
    胆怯,卑劣,恰恰都是因为他记得太过清楚。
    他记得自己七年前对梁落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他还记得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在那个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愉快庆贺的夜晚,梁落安喝得很醉,意识不清时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怀里流了很多眼泪,非常悲伤地问他:谈琛,你开心了吗?扔掉我这个麻烦,是不是真的会轻松很多?
    第14章 西瓜最中心的那块
    丰朝市北区望街32号。
    正值盛暑夏季,夜间的风也像热浪,把草间泥里的虫鸣声吹得燥起来,整晚整晚不消停。
    不过梁落安现在听不到这些。
    屋前宽敞的小院里亮了盏暖黄色的老灯,密密麻麻的飞虫影在灯下乱晃,被人挥着手驱赶开,又很快重新聚集起来。
    院子正中间并起两张长方形的木桌子,铺上一层塑料布,碗碟里的菜肴被吃得七七八八。
    围坐在一起的大人吃饱喝足,有的是讲话谈天的力气,把整间小院变得非常聒噪。
    梁落安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但吃完饭也只能老实陪坐,毕竟他们都是爸妈盛情邀请的客人,平日里也是关系很好的街坊邻居,今天来是为了庆贺他和谈琛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总不能太没有礼貌。
    坐在左边的邻居孙大爷又喝了一杯白酒,酒气呛人,架势也粗野起来,搭了一条腿在凳子上,筷子在半空中乱比划了半天,才夹了一口凉菜送进嘴里。
    梁落安皱了皱眉,担心自己会被误伤,于是悄悄往右挪了挪屁股,整个人不露声色地贴到身旁的谈琛身上。
    谈琛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背心,少年肌肉线条青涩的胳膊赤条条露在外面,流畅又饱满的弧度,很轻易让人联想起乡野田地里野蛮生长的青麦苗。
    梁落安有些微凉的皮肤贴上去,立刻感受到谈琛较高的体温,皮肤紧贴的位置很快生出潮乎乎的汗。
    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但又不太想离开,于是用肩膀带着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
    谈琛似乎感受到梁落安的不适,微微偏过脑袋,降下点视线看他,低声问:怎么了?热,烦得慌。
    梁落安同样小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回答。
    谈琛又问他:吃西瓜吗?用冷水冰好的,在厨房,一起去?好啊,快走。
    梁落安欣然答应,等谈琛向席上的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一起走进屋子,门口正对着的厨房。
    梁落安先去打开水龙头,流泻下冰冰凉的触感,他用手接过几捧漱口,把嘴唇上因为吃了油腻食物之后留下的讨厌的黏腻触感洗掉。
    落安,张嘴。
    梁落安听到谈琛的声音,先转过头张开了嘴,嚼了两下才后知后觉,谈琛用勺子往他嘴里塞了块西瓜。
    谈琛这块西瓜给的非常大块,可落安的嘴巴小,所以吃得很费力,清甜的西瓜在嘴巴里汁水/横流,不小心从嘴边漏出来一点,被谈琛笑着用拇指蹭掉。
    唔。
    梁落安艰难吞下大半口,嘴巴才有说话的余地,倚在谈琛后背上看他处理西瓜,好笑地问:谈琛你真是,把西瓜中间挖出这么大一个洞,被发现了多不好。
    整个西瓜最好的地儿就这么一口,搬上桌之后不知道要进谁的嘴里,反正你肯定吃不到,信吗?谈琛笑着回头看他。
    信。
    梁落安非常信服地点头,又问:那真的要把这个大坑搬到桌子上吗?梁落安有点迟疑地准备去拿勺子。
    不用勺子,还不卫生。
    谈琛把落安的手拉了回来,把菜刀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切块,就看不出来了。
    啊!谈琛,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梁落安把脸贴在谈琛的肩膀上,由衷地感叹。
    谈琛把菜刀换了只手,梁落安靠着的肩膀不会有很大的活动幅度,他就让落安这样靠着,一边切西瓜一边安慰他:这不是考上同一所大学了吗?所以根本没差,更不会有人说你不聪明,啊,乖了。
    最好的专业和最差的专业能一样吗梁落安有点沮丧地嘟囔,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因为从小到大,梁落安都非常清楚自己和谈琛的差距。
    谈琛比他聪明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梁落安帮忙把西瓜装进盘子里,这时候谈琛又用手拿了块切好的西瓜送到他嘴边,他张嘴,但依旧是口腔难以容纳的大小,于是落安只咬掉一半,剩下一半被谈琛毫不介意地放进自己嘴里吃掉了。
    一样。
    谈琛嘴里嚼着西瓜,深深看了眼落安。
    梁落安装好西瓜,又去水龙头下冲了冲手,谈琛端着西瓜盘子正在往外走,梁落安就跟在他身后,轻轻抱了抱谈琛的腰。
    反正可以跟你继续在一块儿,就已经很好啦。
    梁落安非常小声地说,谈琛没有听到,但落安并不在意,好像他本来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桌边的人不知道又在讨论些什么,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又把话题扯到他们身上。
    你看,这么多年了,孩子都长大了,还是那么好,都像你亲生的一样。
    谈琛也是个好孩子啊要是落安是个小姑娘,这不就是现成的上门女婿吗!老何,可别瞎说啊。
    梁妈妈打断道,什么女不女婿的,孩子都长大了,听到了要不高兴。
    桌上安静了一会儿,等谈琛和梁落安坐回位置上,梁妈妈慈祥地看着两个人,有些欣慰地说:谈琛和落安都是好孩子,一直都是,我都知道。
    我现在呢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就是好好读书,好好生活,长大之后成家立业,咱们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就可以了。
    梁落安看着妈妈眼睛里隐约的泪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人似乎也是一样,院子里安静下来,能听到树叶翕动和虫鸣的声音。
    又坐了不知道多久,西瓜也吃得差不多了,街坊邻居纷纷告辞回家,只剩下家里四个人。
    草草收整了桌上的一片狼籍,留下四个板凳,谈琛拿来蒲扇和水,在略微有了点凉意的夜风里,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会儿。
    落安和谈琛准备高考的时候全家上下都很紧张,他们两个闷在屋里,两个大人照顾起居,很久没有像这么清闲自在的时刻了。
    落安能和谈琛考上同一所大学,妈妈真的很高兴。
    梁妈妈说着,又想要流眼泪似的,用手抹了抹眼睛,又笑出来,你们以后在外面也可以相互照顾,妈妈很安心的。
    尤其是落安,事情多,这些年也多亏了有谈琛,以后也要多多依靠谈琛啦。
    阿姨,别这么说。
    谈琛安慰道,咱们家养我到现在,对我有很大的恩情。
    我不可能不对落安好的,还有叔叔阿姨,我早就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了。
    梁落安胡乱摆弄着谈琛短裤裤脚的皮筋,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谈琛,好煽情啊,别这么说了。
    谈琛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落安把皮筋抽出来很长一截,打了结又松开。
    你们关系一直这么好,我和妈妈也很欣慰。
    梁爸爸摇着蒲扇,向来情绪内敛的他不禁非常真挚地说:希望以后你们能一直像亲兄弟一样好,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谈琛点了点头,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应了声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啊,对了,谈琛啊。
    梁妈妈又忽然想起,明天带上东西,去看看你妈妈吧,顺便把好消息告诉她,让她在那边安心,以后都保佑你。
    梁落安松开了扯着谈琛裤脚的手,抬头看了看谈琛。
    谈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其他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15章 一点过去的事情
    谈琛当然不是梁家亲生的小孩。
    大概六岁的时候,他才跟亲生爸妈一起从外地搬到这里的,住在望街34号,梁落安家隔壁的隔壁。
    他们一家落脚的当天晚上,梁落安就认识了谈琛,这个比他大一岁,个子高一些,看上去好像可能会欺负人、但又好像又非常可靠的哥哥。
    这些印象自然都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平日里望街的街坊们关系都不错,见到有新邻居搬过来,能帮忙的自然都要帮忙。
    于是梁落安就被梁妈妈派到谈琛家去,给谈琛家送了点鸡蛋和他们自家做的柠檬蜜。
    当时望街上的小孩子很多,越调皮的男孩越喜欢凑在一起,趁大人看不住的时间,街头小霸王就见缝插针地欺负人。
    很不幸,就在相隔一户院子这么几步路的路途中,拎着鸡蛋篮子的梁落安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小孩子也知道梁落安好欺负。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得瘦小,皮肉白白糯糯,性格又温吞羞怯,受了欺负也不敢说什么,最多是跑回家闷闷不乐一场,欺负他成本很低,代价很小。
    梁落安费劲地提着篮子,晃晃悠悠,刚走到33号院门口,就有几个同龄小孩从他身边掠过,顺手抢走了篮子里的柠檬蜜。
    梁落安晃了个神,等到发现篮子里少了东西,简直像天塌了一样,一路叫着没有意义的音节追在那帮男孩身后跑。
    以梁落安过分差劲的运动实力,肯定是追不上他们的,但柠檬蜜最后还是到了谈琛手里。
    当时谈琛从34号大门出来倒垃圾,抢走柠檬蜜罐子的男生顾着回头看梁落安的糗样儿,一个没留神,直接撞在谈琛身上。
    与此同时,梁落安蹲在了后面,开始很大声地哭。
    谈琛从小就很聪明,大概半秒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又用半秒钟把正抱着罐子的小男孩撂倒在地,很有分寸地收了力气,不会让人受伤,而且谈琛个子长得高,头发很短,面无表情地低着视线看同龄人,所以显得非常有威慑力,吓得小霸王们放下东西就跑掉了。
    几秒钟之后,谈琛拿着一罐子柠檬蜜走到梁落安面前,没有说话,就是蹲下来,看着梁落安哭花的脸,看了好一阵子。
    梁落安呆愣愣地抹了抹脸,看着面前的人,问:你是34号的新邻居吗?是。
    谈琛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劲,惜字如金,拽得要死。
    梁落安委屈坏了,嘴一瘪,不敢出声,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像淋了水的小鹿。
    你,你。
    谈琛立刻破功,不知所措地把柠檬蜜的罐子放回篮子里,梁落安还没止住哭,为了哄他,谈琛告诉他:你现在不哭的话,明天请你吃刨冰。
    梁落安听见了,也不说话,打了个嗝就不继续哭了,把地上的篮子往谈琛面前一怼。
    给我的?谈琛特意放轻了声音问,生怕吓到面前这个怯生生的软肉团子。
    然后,梁落安就很没出息地转身一溜烟跑回家了。
    不过第二天,梁落安真的吃到了谈琛送来的刨冰,柠檬味,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有一点化了,但他坐在门槛上,全部都吃完了,还顺便跟路过的谈琛说了谢谢,谈琛也没说话,就对他笑了笑。
    之后梁落安就知道了,谈琛的确是会欺负人,但是不会欺负他;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叫作可靠,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谈琛。
    可惜这么好的日子也没有很久。
    后来街坊们才知道,谈爸爸是个小药厂的老板,厂子欠钱破了产,是带着妻儿跑路来这儿的。
    后来追债的人逼得紧,砸过一次34号的门之后,谈爸爸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谈妈妈当时怀着孕,带着谈琛去了县城里谈琛的姑姑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期间殚精竭虑的影响,她生下谈欣,也就是谈琛的妹妹之后,就难产去世了。
    几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清晨,谈琛突然跑了回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带着一点象征性的行李,在34号门口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无处可去了。
    因为姑姑家也不富裕,他听到过姑姑求姑父,但最终的结论是,只能留下他和妹妹其中一个。
    那天梁落安起床时,谈琛正站在院子里的柠檬树下,面无表情。
    梁落安当时是非常吃惊的,他已经快要一年没有见到谈琛了,因为谈琛当时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谈琛了,还为此哭了整整三四天。
    不一会儿,梁爸爸梁妈妈从屋子里出来,招呼他们去吃早饭,于是在饭桌上,梁落安正困难地试图使用筷子喝粥时,他多了一个会用勺子把粥喂进他嘴里的哥哥。
    不过梁落安是几乎没有叫过谈琛哥哥的,除非有事求他需要讨好的时候。
    虽然谈琛挺喜欢听落安叫他哥哥,不过他也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些事情。
    因为他听得出来,梁落安真的特别喜欢叫他的名字。
    谈琛谈琛谈琛谈琛一大清早,梁落安穿着短袖短裤,单薄得像迷蒙飘渺的一片雾气,站在柠檬树下,看到谈琛从屋子里出来,不知疲倦似的把他的名字喊了好多遍,好像在催促。
    怎么起这么早?谈琛走过去,用手掌在梁落安细白的胳膊上轻轻碰了下,皱了皱眉,冰凉的,冷不冷啊?大夏天的谁会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