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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只听外头的嘈杂声更响了些,沈重樾阴沉着脸,为姝娘掖好被角,起身出了屋。
方走到门口,便有一人快步上来,笑得谄媚:“侯爷,你怎来了,怎不提前跟下官说一声,下官好做准备啊。”
沈重樾一眼都没看他,反看向瘫在那儿,被鲜血染了半身的何焱,淡淡道:“你虽没来迎,可你这外甥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思原县县令高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几步走到何焱面前,抬手就打了下去,骂骂咧咧道:“你这混蛋,平素就教你爹惯坏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姨丈,姨丈......”何焱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向沈重樾,“我的肩,都是他......”
“他什么他,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高岐猛踢了何焱一脚,“这可是定国将军,也是如今的镇南侯!哪是你这臭小子能随便喊的。”
高岐这话一出口,不止是何焱,在场所有的长平村人皆是目瞪口呆。
大骁只有一位家喻户晓的定国将军,若不是这事儿是由他们县太爷亲口说出来的,他们压根不会信,他们时常挂在嘴上的那位定国将军如今就站在他们面前。
更荒唐的是,其实他们早就认识他了。
气氛顿时一片诡异的安静。
何焱旋即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到了沈重樾面前,猛磕了几个头,吓得语无伦次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不知道,小人......小人......将军饶命啊。”
沈重樾看着脚下不停求饶的何焱,只觉得聒噪非常,他冷冷瞥向高岐道:“把他带走,别扰了我夫人休息。”
“诶,诶。”
高岐向身后的衙役招招手,他们立刻上前将何焱架起来拖了出去。
沈重樾没空管外头的一片乱象,再次转身进了屋,坐在了炕边。
姝娘睡得很不安稳,梦中的她仿佛缓缓沉入一片深水之中,甚至连绝望的挣扎都没有,只能看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开始挥舞双手,可怎么也浮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窒息感愈发浓重,无尽的黑暗像血盆大口逐渐将她吞没,连一声“救命”都发不出来。
姝娘不由得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屋内黑沉沉的一片,只有角落里泛着一点昏黄的灯光。
“姝娘,姝娘。”
手倏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耳畔有人轻声唤她。
听见这低沉醇厚的声儿,姝娘一抬眼便看见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容,她霍地坐起来,一下扑进了那人宽阔的怀里。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回来了。
而且她也没死,她还活着,孩子也好好地活着。
沈重樾看着姝娘微微颤抖的身子,心口跟着发疼,却也只能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她。
“姝娘,抱歉,我来晚了。”
姝娘不言,只将脸紧紧贴在他身上,掐着他衣襟的手逐渐收拢。她很怕,却又说不出那种怕,可只要靠着这个男人,就没来由的安心,感觉那份恐惧在渐渐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沈重樾才感受到姝娘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他将姝娘重新放回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出了门。
程棋已在门外候了一阵儿了,见沈重樾出来,底气不足地唤了声“将军”。
沈重樾凉声道:“你便是这么保护夫人的?”
程棋不敢辩解,低头道:“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他是在沈重樾离开思原县的当日收到保护姝娘的命令的,他连夜赶到了长平村,始终隐在暗处默默观察姝娘。
其实昨日,姝娘去镇上时他便察觉到了何焱的鬼鬼祟祟,可想着沈重樾很快就会抵达,就没向他禀报此事。
今早更是,他怎么好说出口,就是因为姝娘烧的那碗面太香,他闻着腹中饥饿难言,趁着姝娘绣帕子的间隙,想着去寻些吃的,没想到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出了大事。
“回京后,自去营中领罚。”
程棋知沈重樾说这话算是放过了他,拱手道:“多谢将军”。
沈重樾抿唇沉默下来,他清楚,他其实并没有资格苛责程棋,此事责任在他,姝娘本应是由他来保护,若他当初坚持将姝娘带走,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将军,那何焱该如何处置?”程棋问道。
“不止是何焱,思原县的风气都该好生整顿一番了。”沈重樾顿了顿道,“去查查,高岐这些年同那何家都做了哪些勾当?”
这思原县地处偏僻,远离京城,按那何焱所说,在这个地方,就是高岐这个县太爷一手遮天,只怕欺压百姓之事不在少数。
当今陛下推行廉政,贪污更是抄家流放乃至于斩首的重罪,既然要查,就得削株掘根,彻底查个清楚。
程棋点了点,应了声“是”,正欲退下,只听沈重樾又道。
“特别是那个何焱......”
沈重樾的脑中盘旋着他那些侮辱姝娘的话,眸色顿时沉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一丝一毫,都要彻彻底底地查清楚。”
程棋忍不住屏呼,自两年前与夏国一战后,他都不知多久没见过他家将军的这幅样子了。
明眼可见他家将军怒气之重,他这意思看来是想让那个何焱死也死得明明白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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