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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军营,日日操练,这鞋定是比平日坏得更快些,姝娘打算着待鞋做完了,便托往京城带消息的人送去。
她边缝边在心里琢磨着,下回捎去给沈重樾的信中该写些什么, 是写敏瑜这些日子牙痒得难受,总爱去咬袖口, 将袖子咬得湿淋淋的,还是敏言夜里睡觉总四肢朝下趴着睡, 张着嘴怎么都推不醒。
汪嬷嬷见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 用棉帕为他们擦了嘴,抱起来让婢女们清理了小榻。
转头见姝娘神色专注,她忍不住调侃道:“我们将军骁勇善战, 这边关频频捷报,如今豫城也夺回来了,指不定等夫人做完了鞋,都没必要派人送去了呢。”
姝娘抬眸跟着笑,一个没注意,却觉指腹上一阵刺痛,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细细一瞧,竟是教尖锐的绣花针扎破了皮肤。
她盯着指腹上滚出的血珠,没来由得眼皮跳了跳,心下升上几分不安。
“呀,夫人没事吧?”汪嬷嬷担忧道。
“没事儿。”姝娘将手指放进口中抿了抿,“是我太不当心了。”
她话音方落,便听外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风荷拂帘进来道:“夫人,邱管家命人来传话,说是唐副将来了。”
唐云舟!
姝娘和汪嬷嬷对视了一眼,皆有些惊讶,唐云舟此时应当是在豫城,缘何会上京城来呢。
“将唐副将请到花厅去。”姝娘道。
风荷领命出去后,姝娘好生整理了一番仪容,才起身前往花厅。
甫一见到唐云舟,姝娘不由得惊了惊,不过几个月未见,唐云舟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双颊凹陷消瘦不说,下颌布满了青黑的胡渣,风尘仆仆,邋里邋遢,全然没了先前的神气。
姝娘心下一咯噔,忙上前唤道:“唐副将……”
“夫人……”唐云舟站起身,冲她拱手一施礼道,“属下奉将军之命,来送急报,方才出宫,顺便替将军给您送信。”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搁在了茶案上。
姝娘无心去理会那封信笺,反而很在意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急报,会需要一个副将亲自来送。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问:“豫城的形势,还好吗?”
见唐云舟闻言面色沉重,泛不起一丝笑意,姝娘疑惑不已,可前一阵传来的消息,分明是沈重樾率兵赶走了夏军,豫城已被夺回,可为何他会是这番表情。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姝娘不安地问。
唐云舟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原以为夏军已尽数逃出,可不想他们歹毒至此,眼见豫城守不住,便留下几人在城中传播瘟疫……”
“瘟疫!”
姝娘不由得惊了惊,她是大夫,自然知晓这瘟疫的可怕之处便是极强的传染性,在豫城这么一个小城中,一旦瘟疫蔓延开来,谁都逃脱不掉。
“可知是何瘟疫?”她问道。
唐云舟绝望地摇头,“不知,若是知晓,豫城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一旦染上那瘟疫,开始时只是发热咳嗽,像极了风寒,可只消十几日,人便会咳血衰竭而亡。”
姝娘听得心惊肉跳,提及瘟疫,她倒是听说过麻风,瘴疫等疫疾,都与唐云舟口中描述的不像,自发病到死去,十几日,实在是太快了些!
“城中瘟疫肆虐,大军便只能驻扎在城外。”唐云舟低叹一声道,“阿重不忍,就派了两个军医前去,谁知没过多久,两个军医便也先后染疾丧了命。”
姝娘听在耳中,面色凝重,如今城内一片乱象,城外受伤的将士也急缺大夫医治,想必夏军就是想以此举,令豫城不攻自破!
“唐副将便是为了此事进京的?”
唐云舟点点头,“豫城百姓不能不管,阿重写了信,让我呈给陛下,想让太医署派几个御医前去平复疫情。”
他顿了顿道:“只是……太医署的御医们大多年迈,受不住路途颠簸,就怕这路上耽搁,陛下再三挑选,也只能派给我两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御医……”
说这话时,唐云舟眉目紧蹙,愁容满面,他说得简略,可姝娘猜想,豫城如今的状况大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
唐云舟坐着喝了口茶,忽得将目光落下了给姝娘的那封信笺上,迟疑了半晌问:“夫人……不打开来看看吗?”
给人送信,哪有催人当面拆开来读的。
姝娘狐疑地看了唐云舟半晌,才将视线缓缓落在那信笺上,上头的“姝娘亲启”四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少顷,她才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拆开,抽出里头的纸张来。
许是在唐云舟怀中放久了,信封连带着信纸都已发皱,姝娘展开信纸,只草草扫了一眼,便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这是什么……”
姝娘颤着声儿看向唐云舟,手一松,信纸从指尖滑落,飘落在地。
信的最上头,赫然是“和离书”三字。
唐云舟双唇紧抿,低叹一声道:“阿重说,等你按了手印,便将此信送到府衙去,府衙自会认了此事。将军府库房里的所有钱银和他名下的几间铺子都归你所有,若……若他没了,你带着孩子们搬去长宁王府也好,或是另外买一个宅院也好,余生定也会过得富足……”
“我不想听这些。”姝娘颇有些激动,甫一出声,眼泪便似决了堤般簌簌而下,“到底是为何,他分明说了让我等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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