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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当然想过,然而,无论是不是阴谋,他都已经人在局中。要么破局,要么沦亡。
大敌当前,皇帝必须做出选择,战或是和。
议和的代价,许是城池十座;应战的代价,许是数万兵马外加生灵涂炭。
皇帝想过,无论他怎么选,都将是大燕历史上丧权辱国、背负千古骂名的罪人。
他握住玉带上,那双纤纤素白的手。
华梓倾听见头上传来闷闷的声音,他说:“皇后,朕该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处理国家大事,皇帝自然比她强,皇帝若是没法子,她也只能干着急。
其实,皇帝也并非在问她的主意,皇帝只是,突然想在她面前撒个娇。
这么些年来,他进退维谷,国不强兵不壮,还有几个辅政大臣虎视眈眈。他不会示弱,也不会退缩,一路走来,风云变幻。
可如今,他身边有了一个让他想示弱的人,他的语气委屈、沮丧,甚至有点绝望。
他遇到了登基以来,最艰难的处境。
华梓倾任由他握着,每次靠近,属于他的味道,属于帝王慑人的气势,都会让她面红心跳。他们闹归闹,但关键的时候,他们总会彼此依赖,一致对外。
掌心相握的地方,出了微微的汗,她说:“去风华山,臣妾比金恒更适合,臣妾陪您去。”
她想着,自己做不了大的决定,但至少,她可以在小事上陪着皇帝,共度难关。
第42章 夫君 该遇见的人
华梓倾的确是比金恒更适合的人选, 猎场的人大多认识金恒,而华梓倾从前一直蒙面,宫外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金恒只需悄悄地打点好, 安排他俩进入风华山,然后,他带人在附近接应, 以防不测。
华梓倾换了男装,又佩上了面巾,和皇帝一起,站在沈娆待过的山腰处。
亏了是山腰, 不是山顶,皇帝爬上来,靠在石边好好地喘了一会儿。
华梓倾四下看了看,回头问皇帝:“咱们来找什么?”
“找那封信。”皇帝身子不行, 脑子还是不错的, “那封信一定存在, 送信的人是活的,他可以躲, 但信不是活物,那日皇姐一气之下将它扔在这里, 它怎么会不翼而飞?”
华梓倾一边四下查看,一边问:“您为何确定, 那封信一定存在?”
“若是不存在, 皇姐却提到它,那着实有些蠢。这封信的存在,对她并非有利,她看了信, 当时怒火中烧,杀不杀廖廷,全在她一念之间。”
“不错,”她点点头,“公主想杀人,大可不必自己动手,若是真的自己动手了,想必是突发状况,正在盛怒之下。”
这正是皇帝想的,沈娆若真是凶手,那便是激情杀人,这封信就是产生杀人动机的直接证据。
“信的出现,应该就是希望廖廷死于皇姐之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皇姐走后,信为何不见了?”
如果是沈娆把信销毁了,不愿让人看见,那她根本不必提起这封信,也没人会知道它的存在。
“朕想过,事发之后,下过一场大雪。信有可能被风吹到什么地方,被雪埋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那它只能是被人捡走了。”
“这人是真正的凶手?”
皇帝“嗯”了一声:“不是凶手,也是同谋。”
信是沈娆的杀机,也是凶手制造事端的证据。
“那我去找找。”
华梓倾刚一转身,皇帝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看见狂风漫天,皇帝的脸在寒风中愈发苍白。
“这几日,大理寺的人一定搜过山了,你只需看看,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或是,查看不便的地方。”他想想又不放心,“太危险的地方,就别下去,先顾着自个儿。”
“那怎么行?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有可能就是搜山时遗漏的地方……”
“听话!”皇帝急了,他就知道华梓倾艺高人胆大,早知道就不带她来。
“咱们来这儿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朕想救皇姐的命,本就希望渺茫,不想先把你的命搭上!”皇帝看着她,清冽的声音和烈烈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像在吵架,“就算背负骂名,就算注定了要做亡国之君,我都不怕。若你死了,我怎么办!”
为了避人耳目,轻装简行,二人并没带随从,私下里说话,又是着急,什么称呼都忘了,全成了你我。
华梓倾听得五味杂陈,于是顺从地点点头:“好,太危险的地方,我不去。”
她刚走了几步,皇帝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在身后叫她。
他指着东北角上的一棵树:“我看过了,这一整片山就只有这一棵枫树,这几天起的是西北风,你瞧,红色的落叶都散布在那边一片。”
所以,皇帝的意思是,如果沈娆站在这里扔了信,按照起风的方向,被吹走的信纸也应该在那边。
华梓倾正琢磨,又听见皇帝说:“按树叶的距离推测风速,再估算信纸揉成团的重量,还有此间山势造成的阻碍……从那边的岩石到山下那片茶花,是可能性最大的区间。”
“……”她只觉得赞叹之意无以言表,五体投地地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特别好!就只是……山下那片不是茶花,只是乡野孩子都见过的不知名的野花。”
“……”皇帝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负手而立,保持着风度翩翩。一定不是我孤陋寡闻!这什么野花,肯定是没活到现代世界就绝种了,不然,我不可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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