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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侠肝义胆,小大人似的做派全都在她一想到美食的时候破了功,华尘云早露了一丝柔软的笑容,却还要绷着脸:“你就知道吃。夜里出去跑两圈,别积了食。”
这表示师父答应了,她喜笑颜开地跑起来,笑着闹着,像小马驹似地撒着欢。
她的笑声有感染力,沈臻远远地,禁不住跟着她弯起了唇角。
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样的小小女子,沈臻素来是不看在眼里的,唯有华梓倾,是个例外。
初见的她,让沈臻想到了曾经与她差不多大的自己。小小的少年,他为了帮魏沧找出害魏澜的幕后黑手,步步谋算,挖出了皇后。那时,他也是这样,心向光明,怀揣大义,愿锄强扶弱,然而,结果又能怎样呢?
那一眼,沈臻就此记住了华梓倾,后来每次到军中,他都会有意无意地,去看看她。
再后来,华凌风有意让她离开军营,大燕女子不可为将,不如让她早些过上安稳的生活。于是,沈臻把她收入兵部,留在自己的衙门里办事。从此,二人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
其实在中秋宴之前,沈臻也并没有见过她面巾下的容貌,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
他喜欢她阳光一样爽朗的笑容,喜欢她时不时孩子似的小脾气,甚至喜欢她没规没矩、胆大妄为的性子,就像初见那日,带着青草香、自由自在的风。
沈臻对她的喜欢,一直很隐忍,默默地留意,默默地关照,偶尔累了,以“平易近人”的姿态,“体恤属下”的借口,去和大伙闲聊几句,再找她切磋一下武艺。除此之外,他不敢对她流露出更多的情意。
谢柳依和秦暮烟都不是善良之辈,他对华梓倾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
沈臻只想把她藏着掖着,过几年简单平淡的生活,直到,天下都是他的,她也会成为他的女人。
然而,冯光逼婚,让沈臻所有计划好的幸福,拐了个弯,戛然而止。
那天在兵部衙门,他听出华梓倾在试探他的心意,她问他可有心悦的女子,他说“没有”的时候,表面云淡风轻,内里是无可言喻的心痛。
他知道皇帝就在屏风后坐着,他当时若是表露了心迹,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给所爱之人一个庇护的怀抱,让她不再受冯家的骚扰,而且,皇帝可能会就此赐婚,让他数年隐忍的心意得到一个圆满。
若他不要这江山帝位,若他就此放手,前功尽弃,他可以这样选择。
然而,他没有。
他苦心经营的大计舍不得放弃,他需要谢柳依背后的兵权和势力,那么,他就不能娶华梓倾。他只能,继续出卖自己,用一种最恶心的,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方式,去换取他想要的一切。
他与华梓倾当日的那一场对话,是阴暗与光明、江山与美人之间,纠结的取舍。他背叛了自己的真心,在华梓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把解救她的难题交给了皇帝。同时,也把送上门来,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决绝地关在了门外。
从此,他和华梓倾越走越远,他眼看着她入宫、封后,做了别人的妻子,为别人欢喜,也为别人伤心难过。
这样的隐忍,是日日夜夜的煎熬。
现在这样也好,华梓倾闯入法檀寺,撞见了一切,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再也不必隐忍下去了。
华梓倾怔怔地坐着,很久没说话。沈臻说她和皇帝根本不该遇见,可她却觉得,今生最不该遇见的人是沈臻。
他问:“你在想什么?”
华梓倾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地写着爱恨。“我在想,秦暮烟是怎么知道,樟州之战时,我和师父曾经出现在那里。”
沈臻愣了愣,眸中寒意渐起。
“你并不是真的想听关于我的事,你是在为秦暮烟的死找答案。她处心积虑地算计你,死了就死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总记得,她浑身是血,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曹瑜说她是因我而死,可如今,我知道不是。秦暮烟是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可她却不知,你也在暗地里,利用她对我的恨,处心积虑地算计她。我一直想不明白,她说她心里没有皇上,那她为什么那么恨我?现在我猜,她藏在心里的人是你吧,沈臻。”
“她被关在冷宫的时候,我曾去看过她,我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刺激得她突然发了疯。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我要出宫。”
秦暮烟并没见过华梓倾从前男装的打扮,也没有让人去杀秦府的管家,只是她说的话,没人肯信。
她初入冷宫时,只是一心沉浸在没能扳倒皇后的沮丧里,而华梓倾无意中说的几句话,让她察觉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为什么,就在她最想要找到皇后的把柄时,就如愿地发现了皇后和华尘云樟州相会的线索?为什么,她找到人证,取得正中心意的口供,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什么,到了皇帝和太后面前,原本看来铁证如山的事实却经不起推敲,所有证据只对华尘云不利,却根本打击不了华梓倾……
“我无心说的话,应该是让秦暮烟发现,她做的一切都是让人利用了。利用她的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将定远军统帅置于死地。可怜她陷在情爱里,而别人谋算的,却是大局。她不甘心,所以,她想要出宫去见的那个人也是你吧,沈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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