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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愁的是,这面具用了许久,竟然不怎么粘了。勉强还能贴在脸上,但总感觉不太牢固,害怕会掉。
若是她在贺元夕面前正笑着说话时,面皮突然掉了下来……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可若是她就此不去见他,小马甲人间蒸发,也不太好啊。
况且,征兵的消息她也知道了。无论如何,她得去见他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想好后,镜中少女愁容一扫,目光坚定起来。
她在梳妆台上找出一小盒有点粘性的脂膏,涂抹在面具里侧,然后仔细贴在了自己脸上。
很快,镜中人就换了模样。
走在阴暗地道里的时候,萧宝菱一直在想,若这是她以假身份见他的最后一面,那以后,她要如何证明“林溪”是她。靠言辞吗?不,还是靠信物好点……最好是能随身携带的信物。
而且,他要上战场了,她也想送一样东西给他。
想着想着,走着走着,她就伸手取下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东珠。
圆白的东珠,即使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也发着莹润的光芒,被一条细细的绿色丝线串起。那绿线很细,却是由几股更细的线编织而成,纹路好看并且坚韧,不会轻易断掉。
珍珠是萧宝菱最喜欢的饰物,绿色是她最爱的颜色,系绳是她亲手编的。这珠子,她一直戴着,放在衣衫里,贴着胸口。此刻握在手里时,都还有着她肌肤的温度。
到了竹林,走进竹屋,青衫少女的左手仍紧握着。
面容清冷的少年侧坐在窗前的榻上,原本正望着窗外竹影,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来。
他身形清瘦,身上穿着的已经不再是三公主送的素色锦袍,而是她上次给的褐色粗袄。袄子不长,刚过腰,交领右祍,款式简单没有花纹,像是民间农家的衣物,但他穿在身上,却有种利落的好看。
外面的阳光透过竹窗照进来,使少年的脸庞显得无比干净俊秀,仿若晴光映雪。但那一头略微毛糙不驯的栗色长发,又使他看起来有一点野。
萧宝菱进了屋,隔一段距离望着他,忽然莫名地心生眷恋,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唇边都带了笑意,眼神又多么温柔。
贺元夕的目光落在少女清秀的面容上,也有些不能移开。
微风摇晃竹子,落在竹屋地面的阳光与影子也微动。静谧了约一弹指的时间后,萧宝菱瞧着他轻声道:“你要出征了?”
她收敛了笑容,说话时嘴型变化的幅度也小,生怕面具会掉。
贺元夕从临窗的竹榻上下来,站到她面前,点了点头,“嗯。”
声音略微沉闷,里面带着某种情绪。
萧宝菱对他的处境很是同情,虽知道他不可能出事,但还是难免会受一些磨难。她沉默一瞬,道:“战场很危险。”
贺元夕垂下眼睫,“嗯,我可能会死。”
眼前的少年刚过十五岁,五官精致好看到极致的同时,那白皙的脸颊上又仍留了点稚气。此时低眉顺眼一副乖顺的模样,看得她心生怜惜。
“你不会的。”萧宝菱听见自己说。
“嗯?”少年抬起眼,浅金色的眸子中带了些疑惑。
萧宝菱弯了弯眼睛算作笑,换了种语气道:“你很厉害,他们打不过你的。”
“……如果他们人很多呢?”
“那你就跑,一定要跑掉,千万要活下来。”萧宝菱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拳,感觉到那颗东珠已经被握得温热了,“你不想死在战场上是不是?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看过原著的她知道男主前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其实心中倔强,伺机反杀。但与他接触过的她却又觉得他有些逆来顺受,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所以她还是担心他会真的在战场上出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做的事?”少年逆着窗子透进的光站在她面前,闻言微扬眉毛。
“嗯……”萧宝菱忽然发现对方已经比自己要高一些了,被那双剔透的眼瞳望着更是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紧了紧手里的珠子道:“没有吗?”
“有。”贺元夕几乎是立即点了头。沉默了几瞬后,他视线微垂地望着面前的少女道:“我还想再见到你。”
“嗯?”萧宝菱瞪大眼睛,完全没预料到。她指的是回国登基、报仇雪恨、统一各国之类的事啊……
少女清澈的杏眼中映着自己的模样,贺元夕忽然心跳变快,咬了咬唇避开她的目光,然后就看见了她白皙的小手紧握着,有一段碧绿的丝线从指缝中露了出来。
那是什么?
贺元夕没多在意,很快又抬眼问她:“可以吗?”
“啊?”萧宝菱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想说可以,但很快想起自己的困境。
在她的沉默中,少年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他动了动嘴唇想再次开口,她却抢了先:“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来。”
这面具坏得不是时候,他上战场前她对他说是最后一次见面,怎么都不太合适。但这是事实,她想了又想,只能尽量编得合理、说得委婉:“我家中有事,可能快要出宫了。但不会离开上京,我们以后,还有可能再见……”
她难得没直视对方眼睛,低着头不敢看少年的表情。
回到地道的时候,手中的东珠折射出光芒,她才想起忘记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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