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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巩永固按照皇上的计策行事,在厦门撒下鱼饵,引诱郑彩上钩,果然一举斩杀了郑彩两千多兵卒,使得郑彩实力大损。
    而后巩永固并未去往濠镜澳,一门心思经营起厦门来。皇上派来一万将士,配合巩永固守城,并下旨命令姚启圣送来粮饷。
    厦门变成了固若金汤的堡垒,直接威胁金门岛。郑彩处境愈发艰难,终日惶惶不安,却想不出任何对策。
    船舱里几个歌女轻启朱唇,莺莺燕燕唱着小曲。郑彩心烦意乱,摆手道:“别唱了,嚎丧似的,难听死了,滚出去!”
    歌女们十分委屈,慌慌张张退出船舱。
    “郑将军,何故发怒呢?您要觉得这些歌女不好,我给你寻一些更好的来。”曾德道。
    “少他妈说大话,你到哪里去寻女人?你连岸上都去不了!”郑彩瞪大眼睛,极为恼火道,“曾德,我把碍你眼的施琅赶走了,你称心如意了。可他妈的别整天吃干饭不干活,你倒是给老子想个脱离困境的法子来啊!”
    曾德满脸尴尬道:“郑将军,这话从何说起?施琅是因为攻打厦门时指挥无能,犯了罪行,我建议您惩办他,完全出于一片公心,哪有什么私人恩怨?谁想到他竟然狗急跳墙,公然犯上……”
    “得啦,施琅的事情休要再说。我现在让你想对策,不是让你提狗屁倒灶的事情。”郑彩不耐烦道。
    曾德试探着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明军全力经营厦门,咱们在金门岛很难有作为了,不如去东番岛与森哥儿会合,怎么样?”
    这一句话可算触到了郑彩的逆鳞,他跳起来,指着曾德鼻子骂道:
    “混账东西,你是让我去投靠我那个堂弟?我郑彩一直看不上他郑森,自认为比他强得多了,他郑森不过就是会投胎罢了,否则何德何能高我一头!老子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一刀宰了你扔进海里喂鱼!”
    曾德吓出了一身冷汗,畏畏缩缩道:“那还能怎么办呢?咱们缺粮少银,迟早坐吃山空,我实在没辙。”
    “哼,老子宁肯去日本,也不会去投靠郑森!”郑彩掀翻矮几,气呼呼扔下一句话走了。
    曾德等到看不见郑彩的身影,嘀咕道:“去日本,兄弟们会答应吗?”
    正迷惘之际,有许多人跑进船舱里来,嚎啕大哭。
    曾德惊讶问道:“怎么了?”
    “曾将军,从厦门方向飘来不少瓶子,兄弟们打捞起来,只见瓶子里装着姚启圣发布的告示。告示上说了,福建各地官府抓捕了许多兄弟们留在陆地上的亲人,劝说大家去投降,否则亲人家属们就要受到牵连了。”
    “好阴毒的一招哪!”曾德焦头烂额,哭笑不得道,“人穷灾祸多,墙破鸟做窝,咱们当真是山穷水尽了!”
    说着,又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瓶子能飘在海里?给我瞧一瞧。”
    有个手下递过一个瓶子来,却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曾德更加苦涩道:“大明朝的官府是越来越有钱,越来越阔绰了,竟然能生产出这样精美的玻璃瓶,更气人的是还把玻璃瓶扔到海里,能不能不要这么奢侈?”
    ……
    东番岛,鸡笼屿。
    早在崇祯元年,闽南遭大旱,饥民甚众。郑芝龙在福建巡抚熊文灿支持下,再度招纳漳、泉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海船运到东番岛垦荒定居。
    这也是大陆百姓第一次大规模迁徙东番岛,他们大都定居于岛上北部地区。郑家对这些百姓有活命之恩,深受爱戴。
    郑森带领船队来到东番岛北部后,很快站稳了脚跟,他的处境要比郑彩好得多,起码不用正面与明朝军队交锋。
    但郑森心里清楚,他的处境也不容乐观。郑家船队一分为三,五叔郑芝豹全军覆没,只怕郑彩迟早守不住金门岛,倘若明军占据了金门岛,东番岛便门户洞开。
    更棘手的是,荷兰人占据了东番岛南部大部分地区。这些可恶贪婪的西洋人,早已把东番岛视为囊中之物,绝不会坐视郑森经营北部地区,他们之间终究会有一场大战的。
    可惜郑森与郑彩一个德性,都是倔驴,谁都不肯向对方低头服软,谁都想成为郑家的执牛耳者。
    这一天,郑森站在海边,往西边眺望。浊浪滔天,海里泛着白沫,腥味扑鼻。
    柳如是款步走了过来,她还不太适应岛上环境,面色寡白。又因为中了黑牡丹的生蛇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样子。
    “森哥儿,你在看什么呢?”柳如是问道。
    郑森回过头,慌忙行礼,笑道:“师娘,我来海边吹一吹风。您身子虚弱,还是回去休养吧,别着凉了。”
    “更无鱼腹捐躯地,况有龙涎泛海槎?这是你钱老师生前写的一句诗,很适合用来形容你现下的处境。”
    郑森念叨了几遍这一句诗,叹道:“是啊,我现在欲死不能,活着又似乎到了穷途末路,报国无门,当真是没有捐躯之地了,难道真要一辈子泛舟海上漂泊无根吗?”
    想了想,又突然豪情纵横,笑道:“师娘,去年在南京城的时候,有个活神仙给我摸骨看相,他说我‘似龙非真龙,亦是一时雄。何处立功业,不在陆地在海中’。兴许还真被那个活神仙说中了,我此生就该属于汪洋大海,在波涛之中建功立业!”
    柳如是盯着郑森的眼睛,问道:“你自己也说了,泛舟海上漂泊无根,那我来问你,你纵使建立了不世之功,又是为了谁而建立的?”
    这个问题可就把郑森难住了,为了天下苍生,可他离开大明朝之后,天下苍生又是谁?为了郑氏家族,郑家已经四分五裂;为了自己,建立的功业如何安放?谁会承认呢?
    “师娘,您想说什么?”郑森问道。
    “森哥儿,你钱老师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你和瞿式耜是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你脑子聪明,有胆略,却又偏激固执桀骜不驯,能成大事,也能坏大事。真要想建功立业,首要的还是走对路子!”
    “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惧风波险恶,是来劝你归降大明朝的!森哥儿,你可有此意?”
    郑森道:“师娘,崇祯杀了钱老师,您不恨他吗?”
    “恨啊,恨得牙痒痒。可我也想明白了,崇祯皇帝始终占据着一个理字,天下再也没有比道理更大的东西了。森哥儿,崇祯对待咱们读书人和士族确实过于暴戾,但他对待百姓们却非常宽仁,对抗鞑子的决心更是天下人有目共睹。我想啊,要保存华夏文明,要驱除鞑虏,还真得跟着崇祯走,舍此之外别无他途。”
    郑森沉默不语,他想告诉柳如是,其实自己愿意归顺大明朝的,只是崇祯必须答应他提出来的条件。不知为何,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忽而,海上远远驶来一艘战船。离得近了,还能看见船上飘着郑家的旗帜。
    “那是谁的船只?”郑森警惕起来,慌忙叫来手下道,“快,预警!”
    手下们正要上船出海拦截那一艘战船,却见一人走上甲板,高声喊道:“森哥儿,我是施琅哪,我来投靠你了!”
    “施琅,他怎么来了?”郑森狐疑不定。
    等战船靠岸,施琅带着十多人下了船,他们浑身血迹,疲惫不堪。
    郑森稍稍心安,问道:“施琅,你不在金门岛跟随你的新主子郑彩,来我这里作甚?”
    “森哥儿,你如此说,当真羞煞人也!”施琅跪下去,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拔出刀子横在脖子上,叫道,“罢了,罢了,既然森哥儿不愿意相信我,我一死了之吧!”
    施琅前来东番岛的消息,早有人报告给了施福。施福欢天喜地奔到海边,恰好看见施琅要自刎的场景,心里明白了几分,慌忙喊道:“森哥儿,老夫以性命担保,施琅绝无贰心!”
    郑森这才说道:“我向来敬服施琅,一直大为欣赏。只是我父亲中了鞑子的奸计,深陷京城,当郑家遭逢变故之际,施琅为何不等我回到晋江,就与郑彩擅自带领船队出海?”
    施琅愧疚道:“末将没能看清楚郑彩的狼子野心,愧对少主人,还请责罚!”
    “也罢,拖下去打二十军棍!”郑森冷然道。
    施琅被打了二十军棍,屁股上血肉模糊,躺在床上养伤。
    郑森晾了他好几天,终于来看望他了,沉声道:“你且跟我说一说郑彩在金门岛的情形。”
    施琅一五一十说了,郑森道:“我料他郑彩守不住金门岛了,迟早会有变故。施琅,你说该怎么办?”
    “少主,以我对郑彩的了解,他要是守不住金门岛,断然不会前来与你会合的,而是极有可能带着船队逃往日本。少主,你应该趁此机会把郑彩手中的战船收回来,重振郑家雄风!”施琅道。
    郑森便笑了:“施琅啊施琅,你可真是一员良将哪!不过具体该怎么做呢?”
    施琅道:“咱们只需等着郑彩与明军交手,他败了之后,带着船队逃窜时,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即可,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郑森很满意施琅的计策,起身要去做安排。施琅却道:“我听说郑彩的胞兄郑联就在东番岛,此人需要防范,以免他与郑彩内外勾结。”
    郑森没有表态,但过了两日,终于找了一个理由,借口说郑联跋扈霸道目中无人,把他杀了,并把郑联的手下们全部调离了重要岗位。
    杀了郑联,郑森又来看望施琅。站在窗口,看见施琅躺在床上,郑森眯起眼睛,神色阴郁。
    郑氏家族,就此从四分五裂,走向了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