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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着实不好听,这么些年来,没几个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嘲讽的。赵雁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狠狠掐着掌心,冷笑了声。
“说说吧,”云乔慢条斯理道,“栖霞宫那个宁氏,究竟是谁?”
若是从前,云乔兴许压根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可入京以后见得多了,对那些阴私手段多少有了了解。
更何况,她自己就是顶着陈家的名头进宫来的。
愣过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无非又是一桩“李代桃僵”罢了。
赵雁菱原本是打算勾着云乔自己去看的,可被她羞辱之后,却觉着那样未免太过可惜,不如……
亲眼看看云乔知情之后会如何失态。
见她环顾四周,云乔会意,抬手将殿中伺候的人悉数遣了出去:“说吧。”
“娘娘难道就真毫无所觉吗?”赵雁菱侧身看向她,拖长了声音,“值得圣上大费周折,为她改名换姓,甚至不惜让我们几个一道进宫,为其掩饰的……还能有谁呢?”
她想看云乔的笑话,却没发现自己的话音里,已不自觉地流露出嫉恨。
云乔却并没露出失态的神情来,只了然道:“虞三姑娘?”
这事并不难猜。
毕竟除却虞冉,裴承思并未流露出对任何世家闺秀的好感,对她们熟视无睹,更不曾赐下各色名贵的菊花、书画等物。
单她知道的就已经有这些,不知道的想必只会更多。
云乔曾将这些举动归于他感念虞家的旧恩,如今想来的确是自欺欺人了。
别说赵雁菱,就连云乔,都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意外。
若早年在平城遇着此事,说不准会难过到撕心裂肺的地步。可眼下,她竟生不出什么嫉恨的情绪来,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
她不想去追究此事的来龙去脉,又或是与裴承思、虞冉撕扯纠缠,只想撇清干系。至于裴承思暗地里的打算也罢,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赵雁菱定定地看着,见云乔竟似无意追究,一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她眼中添了些厉色,低声道:“娘娘不如再猜猜,我们为何仓促入宫?她又为何不敢来见你?”
云乔端茶盏的手顿住了,被这两个问题逼得呼吸一滞。
赵雁菱停顿片刻,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几不可闻:“她有孕了。”
这声极轻,似是毒蛇吐信。
大半盏热茶泼在了身上,云乔手忙脚乱地抓了一把,才没让茶盏摔落在地。
衣裙瞬间被深色的茶水洇湿,白皙的手被烫得通红。
她神情有片刻的空白,看起来茫然无措,透着股可怜,再没方才端坐在正位上时,高高在上的气质。
赵雁菱心满意足。
“是……什么时候的事?”云乔茫然地问了句,搜肠刮肚地想了会儿,将从前那些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拼凑到一处,生出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答案来。
是除夕夜。
那夜她为了芊芊的事情牵肠挂肚,惹得裴承思不悦,拂袖而去。年嬷嬷曾去请过,却并没将人给请回来。
第二日,太后破天荒地罚她跪了好一会儿,暗示她向裴承思服软。
她依言照办,裴承思立时下了台阶,说,“我亦有不足之处”。
再后来,两人维系着表面的平和,相处过一段时日,直至清明前,裴承思莫名骤然出宫。
云乔那时还曾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总算明白过来,他那是出宫去看虞冉的。
应当是得知了她有孕的消息。
也正因此,才有了后来册妃之事。
不是什么朝臣催促、逼迫,而是他想要给虞冉、给将来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罢了。
可虞冉是定过亲、嫁过人的,哪怕未曾有夫妻之实,也不宜以再嫁之身入宫。所以裴承思费心安排,就像当初将她记在陈家一样,为虞冉换了个身份。
为免太过惹眼,也为了堵朝臣的嘴,这才添了赵雁菱她们一道入宫。
桩桩件件串起来后,原本的诸多疑惑都有了解释。
这件事能办成,知情者不在少数,可她却像是个傻子一样,从头到尾被蒙在鼓中。
像是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窟,云乔只觉着通体发寒,想起那寒风呼啸除夕夜来,又透着股恶心,掩唇干呕起来。
赵雁菱设身处地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云乔这反应,既幸灾乐祸,又有些怜悯。
诚然她看不上云乔的出身,但更看不上虞冉的做派。
说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能做出媚上的事情来,到头来大着肚子入宫……还叫她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当遮掩。
哪怕近来自家与虞家关系尚可,她依旧觉着不齿。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栖霞殿看看,时至今日,想来多少也显怀了。”赵雁菱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看了会儿云乔失魂落魄的模样,施施然起身道,“臣妾宫中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云乔没理会她,重重地咬着指节,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垂眼一看,已经渗出血来。
年嬷嬷进殿来回话,见着她这狼狈的模样,连忙上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淑妃方才冲撞了您?”
云乔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话。
她缓了会儿,扶着年嬷嬷站起身,低声道:“帮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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