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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那严阵以待的架势,梁嬷嬷就知道八成是出了大事,但并没多言,只是劝道:“身体要紧,娘娘还是先歇下吧。”
    因旧主的缘故,她一直念着虞家的恩情,又看在皇嗣的份上,有些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也知道分寸,若非万不得已,不会去触裴承思的霉头。
    “嬷嬷,我放心不下……”虞冉秀眉微皱,欲言又止。
    裴承思原本已经来了栖霞殿,却又被皇后那边给抢了去,若叫旁人得知,说不准背后要如何笑她。
    只一想,便觉着难以忍受。
    梁嬷嬷知道她的顾忌,意有所指地劝道:“娘娘,今后在宫中的日子还长得很,不必争一时意气。”
    “若是再动了胎气,伤及皇嗣,您该如何向圣上交代呢?”
    这话拿捏住了她的死穴,虞冉依言歇下,可躺在床榻上,依旧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叫了抱琴的名字,轻声道:“你说……圣上是不是将皇后看得比我重?”
    “怎会?”抱琴也压低了声音,连忙说道,“姑娘你与圣上可是自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咱们回京之后,圣上也会时不时赏赐各种珍奇玩意,独一份的殊荣……”
    虞冉听抱琴列举了不少事例,可压在心上那块石头,依旧没能挪开。
    其实,她从前也是这样想的。
    当年虞家老爷子在时,冒险接手了这位刚出生的小皇子,带着他一并南下。
    虞冉早年并不知他的真正出身,只是随着年纪日益增长,见他模样好、才学也好,难免春心萌动。
    但她是娇贵的大小姐,裴承思那时一无所有,身份天差地别。
    就算彼此间有好感,也都知道不可能成。
    虞家爹娘看出苗头来,不好直接挑明,等她及笄后,便开始张罗着相看、议亲。
    裴承思是个聪明人,随后借着进京赶考为由彻底离了虞家。
    虞冉暗地里抹了一回泪,不敢忤逆长辈的意思,只能同那位青年才俊定了亲。可哪知运气不好,爹娘千挑万选的夫婿竟没了,连带着生出许多麻烦来。
    后来的两年,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人都颓了下去。直到京中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流落在外的皇子认祖归宗,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因这些年来韦氏一族只手遮天,虞家知晓裴承思底细的人,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震惊过后,便开始权衡利弊,筹谋起回京的事宜。
    毕竟朝中已经变了天,子侄们都到了入仕的年纪,总要为将来考虑才是。
    爹娘叔伯们商议正事,虞冉心中想的则是,要再见到裴承思了。她为此惶恐不安,同时也隐隐期待。
    自决定回京开始,她一扫往日的颓意,格外注重自己的身形外貌,也将书画等才艺捡了起来。
    而回京之后,裴承思果然惦记着虞家的旧恩,格外优待,偶尔也会赐下她喜欢的东西,似是还念着旧情。
    可却始终未曾再进一步。
    她的心不上不下吊在那里,被牵动着,一时喜一时忧。
    除夕夜宴,就像是天赐的良机。她遇着了带着些醉意的裴承思,决定豁出去,自己来走那一步。
    经年未见,裴承思较之先前变了不少。
    明明相貌未改,可却再不似从前那般温和,眉眼锋利,带着些权势养出的雍容华贵,漫不经心看过来时,叫她心跳都不由自主快了些。
    她跪在裴承思面前,为兄长的冒失请罪,又借机提起早年旧事……
    终于还是赌赢了。
    对于这事,父亲倒是没说什么,依稀有些乐见其成的意味,母亲却是痛心疾首骂她傻。只是木已成舟,无论认同与否,都只能送她入宫。
    虞冉原想着,自己与裴承思相识这么些年,情分非旁人能比。皇后商户女出身,俗得很,不过是抢占了先机而已。
    可眼下,她到了宫中,却开始拿不准了。
    这一晚,不少人都没能歇好。
    裴承思在床榻旁守了整夜,定定地看着云乔苍白的面容,脑中翻来覆去回想这些年来的种种。
    从当年渡口初识,到相知相许,再到成亲后恬淡的日子……虽无权无势,也谈不上富贵,但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直到入京,戛然而止。
    他从前并没特地怀念过旧时光景,只一门心思地投身朝局,想着将根基扎得更深一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今沉下心再想,早年在虞家寄人篱下,入京之后处处提防、勾心斗角……
    在平城那段时日,竟算是他此生最闲适的一段时光。
    而云乔,是他与那段时光唯一的联系。
    早前,他高高在上地责备云乔不识大体。
    而如今,他从名利浮沉之中挣扎出些许,借着云乔回看来路,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近乎绝望问出那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满眼春风百事非。
    裴承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觉出云乔手指微动,蓦地回过神来。
    他将呼吸放轻些,既盼着她醒,也怕她醒。
    长睫微微颤动,云乔艰难地睁开眼。
    钝痛袭来,她皱眉忍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一旁的裴承思。
    云乔的目光扫了过去,裴承思却下意识地挪开了一直紧盯着她的视线,似是不敢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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