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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芳本是随口一说,然而顾照之听了,却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这话虽仍有些吹捧之嫌,不过倒也算与我想到了一起。”
“……”她很是莫名其妙,“那您到底是想夸一声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说我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顾照之笑笑,回身走到临窗大炕前,一撩衣摆随意坐了下来。
“阿父今日对我说了大慈寺里的事。来时我也想过了,”他说道,“既然往后你终归要做安国公府的主母,有些事现在也的确该是时候让你多听多了解。”
谢晚芳眼波微动,犹豫了须臾,走上来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态度比起先前也端正了些:“世子请说。”
顾照之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然后突然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
“……噗!”谢晚芳刚喝进嘴里的茶猝不及防地全喷了出来。
幸亏顾照之反应迅速,说时迟那时快地瞬间侧身避了开来。
他微皱了皱眉:“邋遢。”
谢晚芳也不知是被水呛的还是怎么,咳得一张脸通红,好不容易顺下了气,才略略一顿,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说明白些。”
第4章 厌弃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顾照之轻勾了勾唇角,“谢大娘子,你莫不是忘了你我可是御赐姻缘,除非你打算一辈子同我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否则自然要顾及皇家颜面。那日你才在大慈寺里为求子之事闹了一场,虽是别有意图,但传到他人耳中却未必不会多想——成亲日久无所出,要么是你不能,要么,就是我不行。”
她听着他一句一句说着,神色已是渐渐淡了下来,待他话音落下已当即回道:“世子若要向旁人证明自己行得很,听月楼那边倒正是有人巴巴地等着,我就不勉强了。”
顾照之听她把“行得很”三个字说得几乎咬牙切齿,倒也不以为忤,只眉梢轻轻一挑,打量了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想清楚了,现在不愿意,将来可别怨怒他人。”
谢晚芳想也不想地便扬着下巴硬邦邦地道:“不劳世子费心。”
“嗯,”他站起来,低头拍了拍衣摆,“你心里有数就好。”说罢,抬脚就要往外走。
谢晚芳想起什么,忙叫住他:“九清居士的事你还没说完。”
顾照之没有回头,声音里却逸出一丝笑来:“你既这么聪明,便自己猜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阳光霎时于门前洒了一地,他迈步而出,微风中背影渐远。
谢晚芳站在门里,纠结半晌,终是没有出去。
白鹭见状,面带关怀地走过来,低声问道:“夫人,您这些时日明明也很担心世子爷,现在终于回来了,怎么不把他留下?”
谢晚芳扬起脸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忖道:“他这次回来,看我的眼神竟比从前平和了许多。”
“这不好么?”白鹭有些不明白。
她只是神色复杂地笑了笑:“他这般平和,却不是因为喜欢我。终归是御赐姻缘,这一生都不得不绑在一起罢了。”
谢晚芳望着廊外湛蓝的天空,忽然想起当初御赐成婚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朗气清。她那时满心充斥着忐忑和喜悦踏入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忐忑的是京都这全然陌生的人事和未知的将来,喜悦的,却是自己竟能美梦成真,嫁给那令她思慕经年的心上郎君。
她那时候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她喜欢的人竟真与自己有着这样的缘分,或许,她和他也能像阿父阿母那样恩爱一生。
她还依然记得那年在肃州初见他时的情景,当真是陌上少年足风流。但同样清楚记得的,还有新婚那夜,现实是如何将她所有的憧憬和喜悦都毫不留情地打了个粉碎。
……
顾照之推门走进来的时候,谢晚芳隔着喜帕听见了他明显不大稳当的脚步声,她紧张之余不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被灌多了酒,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倘若自己此时主动掀了盖头去照顾他,合不合规矩?
她想起崔嬷嬷这一路上千叮万嘱地提醒她大盛朝虽民风开阔,海纳包容,但京都到底不比别处,她又是奉旨高嫁,且嫁的还是不知让多少女子心驰神往的顾子初,更须得时时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可让人,尤其是安国公府的人轻瞧了去。
她正自苦恼间,忽然听到一阵桌凳碰撞的响声,她忙将喜帕撩高了些,恰看见他仿佛打了个趔趄突地坐在了凳子上。
谢晚芳再顾不得去纠结考虑,一把彻底掀开了盖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一身首饰环佩叮当作响地急急来到他面前,正要伸手去扶住歪身靠在桌前的顾照之,他却猛然拂袖呵斥道:“别碰我!”
静谧的新房里,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被他这一声充满了抗拒的怒喝给震了一震。
谢晚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喝多了,需要人搭把手,你若能站得起来,我不碰你就是。”
顾照之慢慢转过头抬眸朝她看去,目光沉沉没有半点涟漪,良久,忽而笑了,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暖意。
他单手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冰冷却又充满了厌恶的语气字字清晰地说道:“这世上真不该有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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