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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照之停下脚步沉吟了片刻,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晋王这次回来,恐怕已是入了他人的局。”
第6章 夜话
“不对。”
谢晚芳倏地回头说道:“这肯定是个局!”
白鹭正专心在收拾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吓,险些手抖把旁边的烛台给撞了,稍稳了稳,才忙应和道:“夫人说什么局?”
“我是说晋王回京的事。”谢晚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里久违地闪着兴奋的光,“他说得对,倘若云玄明真的没有打算,又何必一早就将这四个字留在了石壁上?。”
她说着,又一把将白鹭捏在手里的纸给抽了张过来,看着自己临摹的笔迹不由满脸的赞叹之色:“‘一木一心’,云玄明这是借佛诞题字在等着安国公府今日的表态——他早知道晋王会提前返京!”
白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道:“云……那位九清居士原本是太子伴读,所以,是太子早就得到消息知晓晋王要回来,因此授意九清居士,想看世子爷会不会站在晋王那边?!”
谢晚芳兀自忖着,又有些困惑:“可他是怎么预料到会是世子护送晋王的?”
白鹭听着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也能预料的么?您这说的是人啊,还是妖呢?”
“否则如何能解释晋王回来这一路上的顺利?这般异乎寻常的平静,肯定不简单,云玄明必定有后招在手。”谢晚芳笃定地道,“虽然我不曾见过他本人,可我瞧着他那手字,绝非池中物。”
她话音将落,白鹭都还未来得及开口附和,就听“吱呀”一下推门声响过,随即传来个似笑似调侃的声音道:“你现在倒是会断字看相了?”
谢晚芳下意识转头循声望去,只见顾照之竟从外面款步走了进来,她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却是先下意识朝窗外的天色看了一眼——大晚上的,他不是应该去听月楼或是前院安歇么?
顾照之进来后看见谢晚芳的第一眼,脚下就不由得一顿:她此刻正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眉目间那股兴致盎然仍未完全褪去,和她白日里那般冷傲持重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肃州初见她的时候,那会儿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天性活泼间有种难得一见的野性,颇为新鲜有趣。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竟出乎他意料地迅速接受了被冷落的现实,他一直以为她也只是不可避免地认了命,毕竟一道圣旨摆在那里,她又能如何?身为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在言行上从未出过什么贻笑大方的错漏。
但经过了这么久,他现在才发现,她这股野性掩藏在她那副假模假式的贵夫人姿态下,其实从未消退。
倒像是那年初见时随性无畏的样子。
见自家夫人像是被定住了似地迟迟没有反应,白鹭忙先上前一步屈身行了个礼,微微扬了声音道:“见过世子爷。”
顾照之没应声,也不坐,只就这么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某人。
谢晚芳总算也反应了过来,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下了炕,又是白日里那副端端正正的模样冲他行了个礼:“世子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吩咐?”
他原本只是想过来和她说几句话,但见她如此装相的样子,突然就有些想往她这张面具上戳那么一下,于是微微扯了抹笑出来,说道:“我今夜在你这里安歇。”
谢晚芳果然倏地愣住,直到白鹭已经欢天喜地地跑去铺床了,她才侧过脸偏开了目光,淡淡应了声:“哦。”
他笑了一笑,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道:“继续说吧,你就单凭云澄的字,就觉得他心智优于常人?”
谢晚芳也重新落座,果不其然坐姿又变得拘谨起来,且兀自低头捧着杯子喝茶,也不与他对视,闻言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呵,”顾照之道,“可要我给你列举出有多少政治才能拙劣的书法大家?”
“云玄明不一样。”谢晚芳忽地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道,“你不也是因觉得他不一般所以才走了他这条路子么?不然太子身边那么多人,你怎么不选旁的亲信?”
顾照之一愣,觉得有点儿不对:“你这是强词夺理吧,这和他的字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如说就是出于私心所以才这般不讲理地称赞他,还把我给拽下水。”
谢晚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
他隐约听见“管得宽”什么的,觉得好笑,说道:“我可不如你头脑简单,对云澄此人的判断并非来自他的笔下,而是此人以往的行事经历。”
说到这儿,他不经意一回眸,正看见谢晚芳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好像伸长了耳朵在听什么惊天八卦似的。
他便又不急着说了,随手拿了空茶杯往她面前一递,清了清嗓子。
谢晚芳瞬间了然他这是在拿乔,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出于对九清居士的强烈好奇心,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亲自斟满了茶,又双手递回了过去:“您可别跟上次似地话说一半又吊着人。”
顾照之接过来悠悠然啜了一口,这才状似满意地又娓娓说道:“你既然对他这么有兴趣,可听说过他的出身以及是如何去的东宫?”
谢晚芳点点头:“他是兰溪云氏子弟,在家中行三。按理应是元配嫡出,不过因生母出身平常始终不得家族承认,所以在族谱上迟迟没有正名,论起来反倒成了庶出,后来他父亲英年病故,他就被伯父这一房收养了。至于去东宫,则是因他一日外出游玩正好撞见了微服的太子遇袭,他以身相救有功,所以破例直接被选入了东宫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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