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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默契地以平级相谈。
冯婉妍看着她从容镇定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拿不准自己的怀疑了。倘若眼前这人真的是谢晚芳,态度怎么会这般自然?就凭她谢家和本人遇到的那些事,就凭自己和顾照之的关系,她即便不怒目相向,也不该这么平静才是……
想到顾照之,冯婉妍突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然后便像是在躲着谁一样,对眼前的人道:“方大人若不介意,可能随我去前面逛逛?”
谢晚芳看出她的想法,就有意拖上一会儿,故作为难地道:“可是,我正打算为相公点盏灯……”
冯婉妍听着不由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边没有侍女随行,便试探地问道:“你是随云相来的?”
“嗯,”谢晚芳道,“我陪徐大人回来述职,正巧相公今日要来寺中,就带我一起了。”
冯婉妍正要再说话,就听见身后忽然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婉妍。”
这略显低迷的语气,除了她今天特意陪同前来的白氏,还能是谁?!
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氏也已经看见了谢晚芳,原本神情恹恹的脸上倏地便是一震,紧接着就像是见了鬼似地瞬间将本就不大红润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白氏捂着心口往后打了个趔趄,所幸一旁的顾如芝及时将她扶住,才没有人前出丑。
顾如芝也是满脸震惊。
冯婉妍担心最近因为家族的事本就精神不大好的白氏乍受惊吓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也快步过来与顾如芝一左一右将她扶住,又飞快地解释道:“国公夫人,这位是云丞相的门生,丰安县尉方寄雪,方大人。”
白氏反应缓慢地转过了头:“她……就是丰安县尉?”
冯婉妍点了点头。
谢晚芳也适时地冲着白氏拱了一拱手:“下官见过安国公夫人。”
冯婉妍眸中精光一闪,忽而问道:“方大人怎知这位是安国公夫人?”她先前可没说过!
谢晚芳说完之后也已立刻察
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但她不慌不忙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曾听闻冯女使与安国公府常有往来,所以便想当然了,若有不是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与安国公府常有往来。
不知为何,冯婉妍觉得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充满了讽刺。
“既然国公夫人与冯女使还有事要忙,那下官也不打扰了。”谢晚芳这话是冲着白氏说的,“相公那边还在等着我,告辞。”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氏原本想叫住她问个清楚,却被冯婉妍眼神示意,摇了摇头。
顾如芝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
谢晚芳走上索桥,行至一半,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娘子跟着我,可是有事?”她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大大咧咧尾随自己而来的顾如芝,心说哪有人跟踪别人是跟到索桥上的?
当真是生怕人家发现不了。
何况就顾如芝那点儿道行,她早在刚出了灯塔不远就已经察觉到了。
顾如芝似乎有些害怕悬于两山中间的索桥,也不敢朝外看,凝神屏息地等着索桥慢慢减小了摇晃感,才抬起头朝谢晚芳看来。
“大嫂,你……真的还活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晚芳有些奇怪于她的反应,要说害怕,顾如芝在乍见到自己时也是有些惊惧的,但好像比起惧,她更多的只是惊。
现在还撇了白氏和冯婉妍,自己领着个丫鬟就追了上来,开口就问大嫂是不是还活着,的确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娘子这话问得我好生莫名,”谢晚芳便笑了一笑,“我尚未嫁人,哪里来的小姑子呢?”
她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心里就梗了一下。
当下就坚定了再坚定要成就前人未达之功的想法。
顾如芝还是有些不信,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眼前这个方大人,确确实实和自己大嫂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好像又不完全一样?似乎眉眼更加坚毅,轮廓也更英气?总之是有什么地方变了,而且变了许多。
“你长得真的和我大嫂很像,”于是顾如芝说道,“若是她还活着就好了。”
啥?我没听错吧?!
谢晚芳由着这份惊诧表现了出来,只是话到嘴边变成了:“竟有这样的事?可我从未听人说过。”又佯作恍然地道,“难怪国公夫人看见我会受惊吓了,我还以为她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顾如芝双颊浮上了一丝尴尬的红,顿了顿,才又径自说道:“我大哥很思念她。”
谢晚芳敷衍地点了点头:“难为世子了。”
真难为他想了一个又一个,次次自诩深情,也不嫌累得慌。
顾如芝还想再说什么,她却已没了耐性,抬手一礼,便道:“相公还在等我,顾娘子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谢晚芳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根本没打算给顾如芝回答的机会,言罢回身便走。
“我大哥因不愿留在京都这伤心地,”顾如芝突然在她身后扬声急急说道,“所以不顾阿母反对也要去雍州做守将!”
雍州?!
谢晚芳心下大惊,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兀自步履如常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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