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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怀衍虚扶着他向前走,缓缓道:“父亲,于五叔真假都是一体的,我还记得他与我谈及庄周梦蝶时说梦与醒,若要堪破梦境,就要清楚醒时,如今亦然,真与假,先知道假是什么,才能明白真是什么。他如果知道我怀疑他,就会怀疑我手上有证据,继而想要消灭我手上的证据,只有他踏进了这圈套里来,才能知道真假,他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连景明嗤笑一声,“这些几百年前就用在刑狱上的,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松懈瑶光台的看守,让你五叔的人混进去杀了那几个假贼?如你祖父所言,你五叔可不蠢,稍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他可不会轻易入局。”
连怀衍知道他并非嘲笑自己,或也是跟祖父一样,心之失望,越要迫切求解,便顺着他话道:“父亲,五叔是不蠢,正因为他不蠢此事才可为。我松懈了守卫可不是为了让他知道那是个局,而是让他心急,他必会猜测我手上有证据,只是我手中证据不足以揭发他,才要诱他入局。他若是三叔、四叔那般性子,肯定会苟且几日,看我是不是真能从关押的人嘴中挖出他来。”
他说着也惋叹一声,“但是五叔不是,他性子谨慎又自负,容不得半点瑕疵在他人手中,最早今日傍晚,最迟今夜,瑶光台里就会有他的人去打探,画珠这样的并不多见,总有人会露出马脚,况且如今府门紧掩,五叔出也出不得,只凭他心中猜测,越聪明的人想得越多,不怕他不慌。”
连景明也不再说话,父子二人踏了秋风离开。
澹怀阁中,阿鱼正在安慰雪柳,这孩子显是被吓着了,现下还半坐着倚在雁影腿上,阿鱼拍着她的肩膀道:“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们涉险。”
雪柳转头拉住她的手,“姑娘别这么说,这事总是要人做的,我们去比您去更为妥当的,奴婢就是见到那么多死人害怕。”说着身子又有些抖了。
雁影也道:“四爷是安排得极为周全的,就是雪柳胆子小,往后多见几回就好了。”
“我才不要!”雪柳一下将头埋她腿上,阿鱼忙安慰地拍了拍,“没事了,雁影胡说的,往后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鹤音也过来安慰了几句,才叫雪柳好了些。
过了一会儿垂文在门外道:“四奶奶,奴婢垂文。”
鹤音前去打开门,顺口问道:“怎不见四爷?是差你来说话的?”
垂文答道:“回姐姐,四爷说这时辰本该回来了的,只是他不放心瑶光台,又担心奶奶一人在院里,叫奴婢来护送奶奶到秫香馆去,跟太太好作伴。”
阿鱼便放下雪柳的手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等我收拾收拾。”又交代雁影跟雪柳好生歇着,“雁影,南星跟锦茵你仔细着些,今夜就叫她二人来守你跟雪柳,骊月、素荣倒不必防着了,放心叫她们歇着就是,我就带鹤音去秫香馆,院里你们务必死守着,没有我跟四爷的命令,不要许任何人进出。”
雁影知道她是担心南星、锦茵被人利用走漏了风声,今日计策她虽不明朗,却也晓得凶险,便点头应下,阿鱼这才放心离开。
等到了秫香馆中,便见数位婶婶、妯娌们都在,四太太见她来了就收了脸上几分笑意,刻薄道:“四郎今日锁了府门,说是要审人办案,我这胭脂正用光了想要去买他都不肯放人,四郎媳妇来得正好,你且说说,四郎难不成是怀疑我们也是凶手?”
阿鱼知道她素来是个尖酸性子,跟二太太也偶有争吵的,正要回答就听二太太道:“害我那人还没查出来,今日又说有匪贼拦路抢了陶丫头回娘家的队伍,好在她今日没去,如今审的就是这案子了。四弟妹急什么,道樾处事向来周全,这也是父亲许可的,家中几个老爷都从衙门告了假,就怕有小人混着出去,怎么还是你的胭脂最重要?你且说说是哪家的胭脂,我这里从城西阮娘子家到城东如意铺子,样样都齐全,皆是陶丫头前些日子买来孝敬的,都不曾拆了盒子,你尽管挑选去。”
二太太本就心中有火,此时听她语气里夹枪带棒,又隐隐有些炫耀之语,斜眼气道:“比不得二嫂好福气,只用得起玉门关外红蓝花碾的胭脂。”因着四老爷的生母夏姨娘管家,故她素日吃用皆为上等,听到二太太这话就有些不痛快了。
红蓝花也不稀奇,做胭脂常用之物,她却要点一句玉门关外的,如今玉门关已叫西夏人占了,那里的红蓝花怎么寻得到,她摆明了是要寻人撒气。
阿鱼看二太太又要动怒,忙坐到她身前墩子上拉上她的手,“娘,想来四婶素日用的都是好胭脂,媳妇那里有一匣德妃赏赐的海棠珍珠粉和胭脂,正有八套,本想临别再送给几位婶婶当个怀念,今夜正好,皓月凉风下,我们赏赏胭脂也是好光景。”
其余几位太太听了都心动,四太太见此也知道分寸,总不能惹了其余妯娌们埋怨,便跟着推拒道:“这样的好东西,你们年轻娘子用才好。”
阿鱼看她神色平和了,二太太也缄口,便朝她笑道:“娘跟几位婶婶也当得好年纪的,正是风韵好姿态,常说桃李花信俏若三春,徐娘风姿韵比三秋,这各般年纪皆是花、桃菱菊梅俱有期。”
这不像话的打油诗叫在场诸人皆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平静下来,连三太太用帕子轻轻拭了眼角湿润道:“你这孩子,晓得你饱读诗书,竟是拿来取笑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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