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关云瑶从洗手间回到了包厢，看了眼还灌酒的秦舞，言语温柔地说道，“小舞，这次多亏了你的投资，才能帮我建立起美容工作室，来，让我好好敬你一杯。”
    “这点小钱算不了什么。”
    秦舞不以为意地避开酒杯，身为秦家这代唯一的孙女，她自小受尽宠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皱眉看了眼手机，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不是说靳临哥会来这里吗？我都来了那么多天了，一次面都没有碰到。”
    “可能二爷最近工作比较忙吧。”
    关云瑶微闪了下眼眸，又将话题扯回工作上去，轻声细语，“小舞，有关工作室下一季度的工作安排——”
    “云瑶，你就别拿这些事情烦我了。”
    秦舞嘟着小嘴，“包厢外怎么这么吵。”
    一群人嗡嗡的，闹得她脑袋疼。
    “好像是出了点事，刚才我好像看到有警察进来了，说是抓到几个嫖娼的小混混。”
    关云瑶眯起了眼，语气放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眼，里面好像还有乔素……”
    底楼包厢内。
    一旁的警官听得面色一沉，直接吩咐人，像是抬死猪一样的，将卢杰带走。
    “哎呀……我只刚才只是不小心害怕的躲开了，不会也有连带责任吧？”
    乔素敛起眼底的寒意，脸上的表情害怕又无辜，调查的小警察被她看得脸一红，正色说道，“这位小姐你放心，是他自己偷袭摔进去的，和你无关。”
    哪能让受害人背锅呢。
    但这话让卢杰听到气得涨红着脸，嘴里喷出刺耳的声音，“贱人，臭婊子，你给老子等着，一定找人做了你……”
    “咔嚓——”
    下一秒，手臂直接被人卸下，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敢在九重天动手，看来有人活腻了。”元四皮笑肉不笑地收手，眼底闪烁着寒意，转身，对着警察们恭敬鞠一躬，“九重天上下一定全面配合调查。”
    接着，又冲着乔素点点头，“抱歉太太，我们来晚了。”
    身为顾家人，只要乔素一天是二爷的人，那他们就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她。
    胆敢污蔑太太，死！
    乔素怔在原地，她先前来九重天的时候，也偶尔见过元四几次，也就是说……
    视线略过门框向外伸展，果然，在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哪里，凌厉冷冽，气势惊人。
    “太太……贱人，原来你结婚了？！”
    卢杰先是一愣，随即疯狂颠笑，“水性杨花的臭婊子，你们大家都被她骗了！这边勾搭着人，又是为叶奚寒出头的马子，人尽可夫的荡妇！”
    马……马子？
    靠，乔素出轨了？！
    猝不及防地吃了个大瓜，陆晔下意识望了眼边上，果然，顾靳临那张面容冷如阎王爷，冒腾着浓郁的黑气。
    叶奚寒……又是那个男人！
    男人眼神凌厉，暗眸滚动着怒浪。
    “嘭——”
    酒瓶碎脸，望着那张被酒滋浸满的那张丑脸，乔素眼底闪烁着冰冷的眸光，“不会说话，那这张嘴也就别要了。”
    场面一度变得极为混乱，元四见状，连忙陪着警察将人带走。
    闹哄哄的小混混人群被带走后，气氛有渐渐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杜子涵和韩星缩在门口瑟瑟发抖。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这些菜鸡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抱歉，我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惊动你们。”
    乔素扭动了下手腕，看着表上的时间，时间不早，她还得回医院照顾师父，“下次有空，我再赔罪。”
    接受到眼神指使的杜子涵和韩星下意识站起来，准备跟着一起离开。
    只是人还没迈出包厢，纤细的手腕就被人用力拽住，耳边响起喑哑的声音，“这件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顾靳临眼眸暗下，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
    他的人在他的地盘闹出动静，竟然还是为别的男人出头！
    顾二爷现在觉得，自己头上翠油油的很！
    乔素停下脚步，皱眉说道，“我现在回去是真的有急事，前因后果等回去之后，我会说清楚的。”
    她知道今天闹大了动静，也许对顾家的声誉有影响，该担的责任她不会推脱。
    可现在，医院病房里，师父一个人昏沉地躺在那里，真的不放心。
    “你是要去见叶奚寒？”
    对上那纯澈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挂念和担忧，顾靳临思绪闪过一道光，直到探到眼底的那一闪而过的惊讶，面色彻底沉下！
    阴冷的气势瞬间迸发，语气生硬，“不许。”
    “二爷……你越矩了。”
    乔素眼神坦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悄然收紧了心。
    外人不清楚，但他们之间心知肚明。
    只是一纸合约的关系，顾靳临并不能干涉她什么。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元四再次匆匆返回来，这面上多了几分凝重，“二爷，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知道太太出现在这里，说太太‘包人’被警察抓包……外面已经闹腾开来了。”
    身为虹城最神秘尊贵的男人，顾靳临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瞩目，自然，他新上任的妻子也会饱受聚光灯的照射。
    不过乔素的真实信息一向被保护的很好，这次怎么会有人突然收到风声，还牵扯出这么可笑的假新闻！
    乔素凝着眉心，忽的一下，被人紧拽的手腕一松，“元四，安排他们走地下出口。”
    回眸，就见刚才阴郁的寒气已经悄然收起，只留给她一个挺拔凌厉的背影。
    元四了然，“太太，请跟我走。”
    乔素顿了顿，轻声说了声“谢谢”后，就跟着走开。
    全程游离在事件外的杜子涵晕乎乎的，下意识就要抬步跟着走，只是忽的面前一暗，穿着黑衣制服的陌生男人，直接拦在了他面前……
    半小时后，嘈杂的底楼大厅又恢复了平静。
    原先聚集在门口闹腾的记者，已经被警告驱散。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都是废物！”
    得知事情已经被摆平，秦舞气得双眼涨红，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泄愤，又觉得不够解气，开始狂砸桌上的酒杯。
    不远处，关云瑶站在墙角，小心翼翼避开玻璃碎片，看到秦舞妒火狂怒的样子，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等乔素赶到医院的时候，叶奚寒已经悠悠醒来，身上被纱布过的像个木乃伊一样。
    听到门口的动静声，下意识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人对上视线，又迅速低下头。
    被人揍伤进医院，年轻人的自尊心有些别扭。
    “叶哥，你总算醒了！”
    狗腿子韩星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差点压倒了叶奚寒的伤口，帅气的俊脸一顿扭曲，“嘶……星子，是你们把我送来的？”
    “一切都是素素姐安排的。”
    韩星接话，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叶哥，卢杰那孙子栽了，你是没看到，他被栀姐教训的有多惨！”
    自从看到乔素轻松“送”人进局子，韩星对乔素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一口一个“栀姐”，恨不得当场让人收他做小弟。
    “卢杰？你去找他干什么！”
    想起往日的那些恶心事，叶奚寒有些急了，生怕乔素会遇上什么麻烦。
    “放心，那个叫卢杰的，现在被关在警局里。”
    乔素漫不经心地说道，视线转移到他脸上的红痕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倒是你，年纪轻轻学什么逞强，遇事先找警察知道吗。”
    语气虽然听着有些沉重，眼底的心疼担忧，却都是真的。
    她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师父，自然想好好保护对方，不让他收到一丝伤害。
    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样子……她不像再经历一遍了。
    眸底闪过一丝暗沉，片刻后，才逐渐恢复清明。
    “……星子，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人说。”
    叶奚寒再次开口，话却是对着韩星说的，韩星看了他一眼，很有眼色地顺手将门带上。
    病房里，一下就只有两人，气氛安静又凝滞。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半晌，躺在床上的少年指尖一动，清冷的面容比往日多了几分僵硬，“帮我补习又给我钱，还特地定了这么好的病房让我养伤，可我们之间，根本就非亲非故。”
    “我只不过是个没本事的穷学生，又根本不熟，何必施舍这些好意给我？”
    往日缄默寡言的少年，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细究之下，语调中夹杂着颤抖的余音。
    叶奚寒是真的有些茫然，这份好意来的实在太突然。
    十八年前，他的人生都是在烂泥里面摸爬滚打，即使后来被爷爷收养，日子也是暗无天日……
    叶奚寒低着头，白色被褥下遮掩的双手，捏紧成拳。
    看着少年默默低垂的模样，乔素心口一疼，忽然冷静下来。
    是啊，坐在她面前的，是才十八岁的叶奚寒，不是她认识多年的奚寒师父。
    过分的好意强加于人，反而是种没必要的负担。
    真正弄错的人，是她。
    久久没有得到答案，叶奚寒的心渐渐揪了起来，面上闪过一丝懊悔。
    他说的这么不识好歹，正常人听了，肯定会生气离开吧……
    只是下一秒，脑袋忽然一沉，感觉到有只手在悄然轻揉着他的头发，“对不起，是我没考虑清楚，给你带来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奚寒听了，下意识想要否认，乔素轻笑着转移话题，“虽然你这次做的比较莽撞，但见义勇为没错，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针管里的药效渐渐起了作用，叶奚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轻手轻脚地关上病房，看着还尽职尽责蹲在病房门口的韩星，乔素终于想起有什么不对劲。
    “杜子涵呢？”
    她那么大的一个表弟，人呢？
    困得快睁不开眼的小绿毛，“？”
    ……
    九重天俱乐部。
    一个人待在偌大的空荡包厢里，即使桌面上摆满了精心烹饪的美食糕点，却也提不起一点食欲。
    杜子涵抱紧自己的书包，瑟瑟发抖地缩在沙发里，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开始后悔。
    叫他做事拖拖拉拉，这不……就被抓个正着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口总算有人动静声。
    大门敞开，虹城最尊贵神秘的男人站在走廊上，双目如若鹰隼，神色冷硬，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杜子涵一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话语不过脑子，“姐夫好……”
    啊呸！
    等回神自己都说了什么，杜子涵恨不得穿回三秒前，掐醒神志不清的自己。
    那可是顾二爷啊……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正当杜子涵绞尽脑汁想要挽救些什么，男人已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姿态慵懒矜贵。
    最难得的，是收敛了些许的寒意，嘴角悄然上弯。
    “别害怕，我只是想找你来问些事情。”
    男人压低着嗓音开口，清冷的声线难以窥探他真实的心思，“把今天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
    修长结实的指节敲打着桌面，杜子涵只觉得着“扣扣”的声音，像是有榔头砸在他心口上，听得心惊肉跳。
    下意识地，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交代地干干净净，“……事情就是这样，我姐是为了替叶奚寒帮忙，所以才教训了卢杰那个烂人。”
    果然……
    幽深的眸底闪过一道冷意，冰寒着面孔，气息渐渐变得阴鸷可怕起来。
    又是叶奚寒！
    脑海闪过明媚灼眼的笑颜，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
    那种连打架都会输的小白脸，乔素还真是眼瞎。
    可转念一想，那个女人宁愿喜欢小白脸却也没注意到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很快，心惊胆战的杜子涵就被人送走，没过多久，陆晔端着酒进屋。
    原本想八卦两句，可瞧着男人周身萦绕着不散的黑气，识趣地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现在的靳临就是个活阎王，招惹不得！
    轻咳了两声，捡着闲事说道，“门口的记者已经散去，消息我也让人压下去，放心，不会影响到你和乔素的。”
    陆晔常年混迹娱乐圈，自然有一套成熟的人脉，专门应对这种事情。
    由他去处理，效果绝对比顾家派人以气势压人要更好。
    “谢了。”顾靳临薄削的唇上下阖动。
    “我这里无所谓，倒是你。”
    陆晔收起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有些事情，太瞻前顾后，反而最后只是竹篮打水。”
    一场空吗……
    顾靳临沉垂着眼，视线聚焦在掌心上，眸光明明灭灭。
    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得到的东西太少，面对真心的时候，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轻嗤一笑。
    这狗屁话，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