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馆。
    两人回家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一路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只是在乔素准备回房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道冰冷无波的声音。
    “先前九重天的事情，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顾靳临一身黑衣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抱歉，当时发生了意外，我也没想到会惊动你。”
    乔素把当时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眼含歉意。
    不管怎样，她在九重天给顾靳临添麻烦，还差点牵扯到顾家的名誉，这点是她没考虑周到。
    她的错，她承认。
    “只是一场意外吗？”
    顾靳临似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不爽的弧度，“小小的意外，就能让你对一个从见面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关心照顾到这个份上，还为他出头揍人？”
    上挑的眼角染上寒霜。
    从他认识乔素第一天开始，就没有见过有人这么被她放在心上。
    叶奚寒……是第一个！
    一旦理清楚这条逻辑线，胸口就像是被人埋下定时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可能。
    “你调查了我们？”
    乔素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她不喜欢顾靳临这样的做法，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难道要被蒙在鼓里？”顾靳临眼底覆上寒霜。
    “你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
    乔素敛起眼底往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怒意，“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纸合约，你没资格干涉我的交友原则。”
    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又没做错什么，顾靳临至于表现这样的态度吗？凭什么去调查师父？！
    乔素看了顾靳临，平静开口：“我和叶奚寒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请二爷以后不要动用自己的手段去打扰他。”
    语气生分疏离，但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对叶奚寒的维护之情。
    顾靳临阴沉着脸，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这还算没有关系！
    “但二爷如果你介意，大不了大家可以提前结束合约关系，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丢下这句话，乔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
    顾靳临紧抿着唇，抓住乔素的手臂，隐隐泛着青筋。
    “以大家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同住一个屋檐下。”
    乔素轻轻甩开桎梏着她的大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彼此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顾靳临需要冷静，她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既然大家之间彼此相处的不愉快，那剩下的合约……应该也没有继续履行下去的必要了。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油门声，接着又恢复死寂。
    顾靳临逆着光站在原地，隐约只剩下漆黑的轮廓，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那浑身弥漫浮动的冰寒和怒气，强烈得让人心惊，像是随时就会暴怒行动的雄狮。
    躲在远处的顾一害怕地咽了咽嗓子，大气也不敢出。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盛怒之下的二爷了！
    “出来。”
    冰冷无情的音调让人背后一凉，顾一连忙出声，姿态恭敬无比，“二爷。”
    “跟上去，查查她今晚住在哪里。”
    顾靳临面无表情地吩咐着，脸上依旧覆着难以解冻的寒霜。
    脚下踉跄，顾一差点摔个狗啃屎：“……是。”
    二爷，你明明担心太太，为什么还要和她吵架啊。
    唉……可怜二爷的这种直男关注，夫人无法感知。
    ……
    从棠馆出来后，乔素直接打车，找了个家环境服务都还不错的酒店，包了个套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陌生的被褥气息，让已经养成的睡眠习惯很不适应，反复在床上“烙饼”，却难以迎来睡意。
    偏偏，这套房的隔音还不太好，隔壁“妖精打架”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全钻进她的耳朵。
    “飞扬哥哥，你说，是我好还是嫂子好……”
    “宝贝，当然是你了！我想死你了！”
    “死鬼……啊轻一点……”
    还是个出轨男和垃圾小三。
    乔素皱眉，翻身，用枕头死死地盖住耳朵。
    可刚闭上眼，眼前冷不丁浮起一双幽深冰寒的黑眸，寒潭之内，隐忍的怒气浓郁得让人心惊。
    没由来的心口一颤，好不容易酝酿的那一点睡意，立即消散了一大半。
    第二天，不出意外顶着黑眼圈去浮生上班。
    江轻歌见到她的时候，都惊讶了：“素素，我带了粉霜过来，你拿来遮遮眼睛吧。”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儿补一觉就好了。”
    乔素谢过她的好意，又问道，“轻歌，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目光不经意瞥到墙上的挂钟，才刚过八点半。
    往日江轻歌上班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维持在九点半左右的。
    “家里没人，我待着也无聊，还不如早点来公司帮忙。”
    江轻歌柔柔一笑，只是嘴角的上扬多了几分勉强。
    乔素敏感地注意到，却没有多做。
    她记得，前世的新闻上有报道过，轻歌虽然嫁入乔家，可乔家的那位老太太，一直都不太满意她……
    “走，前些天的数据还没分析完，我们继续实验吧。”
    乔素轻轻拍了拍江轻歌的后背，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实验室。
    顾氏集团。
    “昨晚，太太晚上10:26的时候办手续，入驻了天艺酒店，今早7:26的时候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饭，8:31的时候，去公司上班……”
    隔着一张大理石制成的办公桌，顾一捧着文件，一丝不苟地汇报着乔素从昨晚离开棠馆后的踪迹。
    没有什么意外或坏事发生。
    直到念完最后一句，身上感知的那股极大压迫感，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把gm的合作项目书拿过来，通知下去，半小时后直接会议。”
    听到男人没什么温度的吩咐，顾一才松了口气，抬眼小心瞥了眼男人，依旧寒着一张脸，俊美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表情，阴鸷诡谲。
    任谁看了一眼，不说句活阎王！
    一周的时间，叶奚寒很快恢复出院，更惊喜的是他的最新考试成绩，比先前提高了几十分！
    虽然只是勉强及格的分数，却比先前进步了许多。
    乔素心一喜，一手一挥：“周末请你去游乐玩。”
    杜子涵不知怎么知晓到这个消息，傲娇表示也要一起去，乔素有vip卡，就顺势把他一起带上。
    一整天，从白天玩到日落，年轻的俩小伙也有些扛不住，从欢乐谷里出来的时候，直接饿的前胸贴后背。
    乔素摇摇头，笑着各赏了他们后背两掌，“打起精神，我带你们去好吃的。”
    说着，一左一右，推拉着带他们走进一条比较隐蔽的路里面。
    大酒店里讲究优雅精致，想要吃沾染烟火气的美食，当然是巷子里的店铺更有滋味。
    乔素带着他们拐进比较偏僻的道路，她记得尽头有一家火锅店，里面的牛蛙是一绝。
    只是还没走到底，狭小的地盘突然涌入许多小混混，皮裤加上嚣张的纹身，流里流气。
    眼神紧盯在他们身上，一看就来者不善。
    乔素眉头微皱，下意识将叶奚寒和杜子涵护在身后。
    “呸，臭婊子，总算让老子逮到你了。”
    小混混中，有个极为眼熟的人，卢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眼神极为放肆。
    “m的，敢把老子弄到局子里，今天非给你个教训尝尝！”
    其他跟在他身后被叫来的小混混也跟着起哄叫嚣，“哟，这小妞长得不错，一会儿给老子玩玩，好久没泄火了。”
    “滚远点，老子要第一个，这么正点的妞儿可少见。”
    “那大家各凭本事，大不了一起轮也行。”
    “哈哈哈哈……”
    下流猥琐的笑声充斥着整条小巷，叶奚寒听得脸都黑了。
    杜子涵也同样面色难看，拳头紧握。
    正要出声，却被乔素紧紧地拉住：“你们两个闭嘴，不准出声。”
    “为什么？”
    俩少年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愠色。
    乔素却没理会，她压下心底的恶心，冷冷地勾唇：“卢杰把你们聚集起来，无论他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三倍！”
    此话一出，在场的小混混全都愣住，两眼发光。
    三倍的钱……那可是笔巨财！
    见小混混的态度变得迟疑起来，乔素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精神却始终没有松懈下来。
    换做是平常，她不介意教训这几个社会人渣，可师父身上的伤才刚好。
    而杜子涵……不说了，白斩鸡一只，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她不能和人硬扛上。
    杜子涵：？？？
    感觉有被冒犯。
    “不行，你想得美！”
    卢杰听着面色一变：“别听她瞎说，这个女人就是在诓人，有钱人怎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我愿意，你管的着？”
    乔素眯着眼，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你们可要想清楚，现在及时止损，还能拿到三倍的酬金，可要是动手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一次聚众斗殴，足够你们进警察局，到时候人被扣住不说，还要倒赔一大笔钱，那可是得不偿失！”
    冷傲的气场全开，一时间震慑住了这些人。
    小混混们开始退缩，卢杰见她轻而易举就策反自己带来的兄弟，整张脸臭的不行。
    “兄弟们，这个臭娘们诡计多端，你们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一咬牙，想到那通神秘的电话，卢杰捂着拳头呼啸上去，凶神恶煞地吼叫道，“我们一起上，绝对能让她付出代价——”
    事成之后，那个神秘人会给他足足一百万，还会送他出国……他不怕！
    “啊！”
    话才刚说完，乔素潇洒地一个转身，右脚腾空而起，直接重重地砸在卢杰那张猪脸上。
    “嘭”的一声，整个人毫无还手地被摔砸在水泥墙上，如一滩死肉一样倒在地上！
    身体飘逸轻盈地落下，姿势帅到没朋友！
    杜子涵心底“我了个大槽”。
    感情他姐上次暴揍卢杰，还是收了点力道啊。
    而第一次看到乔素动手的叶奚寒也惊呆了，薄唇紧抿，双手握拳。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乔素挑眉看着剩下瑟瑟发抖的小混混群体，勾了勾唇，“你们也想尝尝血溅水泥墙的滋味吗？”
    “不、不用了，女英雄……”
    看了眼到现在还瘫死在地上的卢杰，小混混们识趣地咽了咽口水，头摇得比豌豆射手还要勤快。
    彻底被乔素刚才那一记漂亮的绝杀给彻底威慑住。
    拜托，他们只想谋财，又不是真害命。
    “那之前的三倍酬金……”
    眉眼刚挑，小混混便很有眼色地斥责道，“什么钱，我们听不懂。”
    “对对对，我们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
    “卢杰是谁？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塑料兄弟情，就是这么真实。
    乔素轻笑一下，回头，正打算叫上杜子涵和叶奚寒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风，脚步猛地停下。
    原先轻松自然的脸色，陡然划过一道凝重！
    不对……有两个人的气息不对！
    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飞快地推了前面的两个少年，话语染上焦灼，“快跑！”
    ……
    九重天。
    冰冷平坦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满了这些天与乔素有关的行动轨迹资料。
    顾靳临坐在办公桌后面，身上散发着阴凉的气息。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划过还带着油墨味道的纸，眸光明明灭灭。
    这些天，乔素没有回棠馆，一直住在酒店里。
    离开他之后，生活依旧过的有滋有味。
    上学，公司，去医院里看人，今天还带人去游乐圈嬉戏玩耍……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受任何影响。
    眼眸微瞌，难以掩饰里面的暗沉与焦躁。
    唯一受影响的那个人，只有他一个！
    他承认，他嫉妒了！
    这辈子，他以为就只会这样冷心冷清地过去，偏偏生命中，闯入那样与众不同的女人。
    初见肥胖狡黠，短短数月破茧成蝶，焕然一新。
    每一次见面碰撞，都会让他产生新的兴趣。
    才会让他鬼使神差，不自觉地注意到那个女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人带心地沦陷其中。
    强大自信，始终沉着冷静，似乎什么都勾不起她内心的波动……除了那个叫做叶奚寒的男人！
    眸光瞥到资料上的最后一页，“共游游乐园”的几个大字，无比刺眼……
    而就在这时，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顾一小跑着进来，面色不太好。
    “二爷，太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