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杜少爷，叶少爷，棠馆到了，请。”
    被人从漆黑的豪车上迎接下来，望着面前装修华丽的别墅，饶是中二少年杜子涵，此刻乖巧得像个鹌鹑。
    叶奚寒习惯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将他大半张精致的脸给遮挡住。
    走进大厅，远远就听到了乔素的声音。
    “你们来啦，快过来。”
    乔素冲着他们两人招手，等人走到面前，一人递上一份厚厚的试卷，“两小时内，完成它。”
    这就是在模拟考试了。
    被补习了大半个月，叶奚寒他们两人也都习惯了乔素这样的教学方案，背包一放，拿出签字笔就开始誊写试卷。
    这些天的补习还是有效果的，等叶奚寒写完了整张卷子，但部分的空白都被填满，只剩下数学的最后两道大题难住了他。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结果，正准备放弃，忽然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锁定在他的后背。
    一回头，对上一双凌厉冷淡的黑眸。
    少年抿了下唇，叶奚寒在财经报纸上见过这个人，叫顾靳临，也是乔素的丈夫。
    之前他们被小混混围堵的时候，还是对方救了他。
    全身的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眼底隐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说起来，昨天韩星告诉他，学校周围，曾经以卢杰为首的那些小混混，好像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
    特别是卢杰，这个人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虹城一样，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好像从来就没有卢杰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韩星的吐槽声回荡在脑海里，叶奚寒碰了下帽檐，努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试卷上。
    可思绪一旦被干扰，就很难再重新连接上。
    乔素见叶奚寒迟迟没有动笔，走进一瞧，是卡在了倒数两道大题上，问道，“不会做？”
    叶奚寒没有接话，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的确不会做。
    乔素见状，摇摇头，正要开口的时候，骨节修长的大手轻松截了她手中的试卷。
    “我擅长理科，这两道大题就让我给他讲解吧。”
    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素微怔，挑眉，“你是认真的？”
    别又开始吃那莫名其妙的“飞醋”。
    顾靳临轻哼了一声，淡淡地扫了眼，“这道大题，运用的是圆锥曲线方程的知识点，首先应该解出它的第一定义……”
    老婆还没追上，怎么能给别的男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原来是真的懂啊……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乔素见顾靳临真在给就叶奚寒讲解题目，放下心来，转而对学渣表弟开始耳提面命，“牛顿的三个定律你又搞错了！”
    唯独叶奚寒站在原地，脸上布满茫然，有些怀疑人生。
    堂堂虹城的顾二爷给他讲解题目，他有这么牛叉？
    还有，讲题归讲题……怎么房间里这么冷飕飕。
    等结束了一整天的补习内容，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像是打了霜儿的小白菜一样，恹恹离开。
    刚出大门，杜子涵忽然出声，叫住叶奚寒。
    “喂，有个来钱特别快的渠道，你想试一试吗？”
    叶奚寒猛地停下脚步，面色难以言喻地看着杜子涵，“……你想干什么？”
    他现在的确缺钱，却也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他知道专门有人骗那些未知少男，去风月场所当鸭子。
    来钱虽然快，但伤神又伤肾，那些富婆花样可多了……
    他才不是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的人！
    “……劳资说的不是那种，是正规渠道！”
    杜子涵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上叶奚寒眼底的惋惜怜悯，才像是一只踩到尾巴跳脚的猫儿。
    冷哼一声，塞了张宣传单在叶奚寒的手中，“你看看这个……”
    等送走了杜子涵和叶奚寒，乔素伸了伸懒腰，看着慵懒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笑道，“你干什么这么针对叶奚寒，吓倒他了。”
    这个时期的师父是个酷哥，平日本来就少话，今天进了棠馆以后，张嘴的次数更是不超过一只手！
    “连数学都考不到一百四的人，我才不屑放在眼中。”
    顾靳临冷嗤一笑，矢口否认。
    他怎么会把那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放在眼中。
    乔素眯了眯眼，忽然凑近问道：“该不会以后只要是个男性靠近我身边，你都会吃醋吧？”
    男人冷嗤一声，面上却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乔素无意识舔了舔唇角，她怎么觉得这样“小心眼”的顾靳临……居然有点可爱呢。
    心底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那二爷可要抓紧机会，快点讨得我的欢心。”
    笑得如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乔素理直气壮开口：“我那么抢手，保不齐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到时候我挑花了眼，也只能像古代皇帝选秀一样，在里面挑出一个最好的男人……”
    “你敢！”
    耳边轻快愉悦的声音，让顾靳临听着，彻底黑了脸。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
    “别忘了，选择权可是在我手上呀。”
    乔素灵活地起身，对上男人冰寒的眼神，却也一点儿也不怯，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
    “对了，下周是玉川大学的校庆，二爷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哟～”
    ……
    直到农依来告诉乔素，她才知道校庆节目单出来了。
    “也不知道拍节目单的负责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然这样安排！”
    “啪”的一下，农依调出手机里拍摄的照片，红底黑字的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字。
    【15：古琴表演《雪山春晓》，表演者：乔素】
    【16：古琴表演《渔舟唱晚》，表演者：乔艳艳】
    “两个同样重复的乐器表演竟然安排的一前一后……肯定是故意的！”
    农依气愤地眼睛都红了，“现在好多人都在嘲笑你，素素，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乔素敏感地探查到她话里的其他含义，“嘲笑？为什么。”
    农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面对乔素淡淡的视线，顶不住压力全盘说出，“是学校的论坛里，校庆的节目单一出来，好多都在说你的坏话……”
    听着这些话，乔素眉眼一扬。
    她一直知道学校有单独的交流论坛，不过里面鱼龙混杂，再加上重来一世，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索性拿了农依的手机点开一看，首页上皆是飘红的帖子。
    点开一条，里面全是密密麻麻不断弹出的消息。
    【喂，你们听说了吗，艺术班那个乔素竟然胆大报名古琴，还是在她妹妹前面，勇气可嘉！】
    【天呐，谁不知道乔艳艳是上届古琴大赛的第一名，十级的演奏者，啧啧……现在有好戏看了。】
    【我还以为她瘦身变美，会有点脑子，没想到还是这么不自量力。】
    【就是就是，那么那种花钱才能进的艺术生，本来就没什么脑子，全靠家里，就是扶不起来的烂泥……】
    【我把话放在这儿，乔素要是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我直播吃shi！】
    一眼扫下去，全是贬低她的话语，各种恶臭的字眼充斥着整条帖子。
    乔素冷笑。
    因为“匿名”，所有的恶意都得到了完好的伪装，任何人都可以说出不负责任的话语，肆意喷洒着恶毒的粘液。
    由始至终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被评头论足的当事人而已。
    “素素，你别难过。”
    见乔素迟迟不说话，农依以为她被论坛里的话语给伤到，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眼眸闪烁了一下，“要不我们去和老师商量一下，不参加比赛也没事……”
    “不用担心，这点小事影响不了我。”
    从前她受过的舆论奚落比现在严重千百倍，她不依旧挺过来了吗？
    可农依始终不放心，都替她急红了眼，乔素无奈，“我真的会弹古琴。”
    借了个音乐教室，乔素坐在古琴前面，对上农依不解的眼神，轻笑了一下。
    手指轻缓地落在琴弦上，下一秒，带着肃杀气息的连贯琴调，从她指下倾泻流出！
    是《十面埋伏》！
    农依猛地抬起头，就见那双手在琴弦上飞快跳跃，速度快到她都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只到一曲悠扬的琴音结束，半晌，才反应回来。
    “太棒了……素素，原来你会弹古琴，还弹得这么好！”
    从余音中回神过来，农依兴奋地拍手，掌心都拍红了，“等校庆那一天，一定要狠狠打论坛上那群人的脸！”
    瞧着她那股兴奋劲儿，乔素重新将古琴收好，“现在你放心了吧。”
    “嗯嗯嗯！”
    将音乐教室的门好，欢快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之中。
    过了许久，楼梯间露出一道身影，乔艳艳盯着那愈走愈远的身影，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
    ……
    “抱歉，姚冰现在还没有要接受媒体采访的意愿……”
    念文娱乐，从早晨开始，吕月就被接连不断的电话给打扰，全是来自对吕月的媒体采访。
    再一次挂断电话，她倚靠在沙发上，脸上难得显露一丝疲惫，但声音依旧兴奋，“爆了爆了，真的爆了！”
    转过身，对着身边处理文件的女孩说道，“素素，你真是神了，姚冰真的因为幕后歌王而重新爆红了！”
    “月姨，这还是开始。”
    乔素抿唇轻笑，“以后您要操心的地方，还多着呢，您可别嫌我麻烦。”
    “你个鬼灵精。”
    吕月没好气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又笑道，“不过也是姚冰争气。”
    心底无限感慨，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如素素所预料的哪一样，姚冰真的因为这场歌唱表演综艺，再次占据了娱乐圈的全部话题。
    短短一个夜晚的时间，仅仅用短暂的五分钟表演时间，重返舞台巅峰。
    正说着，当事人就来了。
    姚冰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和墨镜，显然是刚刚躲避了狗仔才来到这儿的。
    “姚冰，恭喜你。”
    乔素上前，轻轻拥抱了面前的妩媚妖艳的女人，成功瘦下来的姚冰，比先前更加耀眼夺目。
    像是被重新打磨过的珍珠一样，再次散发出闪耀的光芒。
    如今的姚冰，完全恢复了曾经的美貌和实力，只是那弯弯笑意的眼神中，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纯真。
    浴火重生，却是伴随着刺骨的痛意，才能最终蜕变成长。
    她是，姚冰也是。
    掩去眼底心绪的浮动，她轻声问道，“还适应现在的环境吗，那些舆论消息……”
    “素素你放心，我已经没那么傻了，那些软刀子的东西，根本伤不了我半分。”
    姚冰勾了勾唇，一甩荡漾的波浪长发，眼底闪过一点暗光，“恐怕现在真正害怕不敢出门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重新回到圈子里，她早就做好一切准备。
    她要一步步往上爬，然后，朝曾经陷害她的所有人……复仇！
    乔素站在姚冰的面前，轻易能看清她眼底的恨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你是念文的第一位员工，公司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的。”
    “素素，真的谢谢你。”
    姚冰心里感动不已，在公司里逗留了一会儿，便又重新戴上墨镜口罩，匆匆离开。
    “走吧，最后一批练习生应该都在会议室等着了。”
    吕月开口提到正事，乔素正要答应，突然接到了工作电话，只能作罢。
    等她聊完，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面试已经临近结尾。
    走廊里，看着匆匆朝她走来的吕月，她下意识问了一句，“月姨，怎么样，有挑选到好的苗子吗？”
    “这……有是有，不过可能有点意外。”吕月的听到去有些为难，“里面有一个人，你应该是认识的。”
    熟人？
    这样的回答让乔素倍感意外，她接过面试名单，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先推开会议大门。
    恰巧，和屋内留下的两人对上了眼。
    眼神微错愕，双手绕在了胸前，脸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月姨有句话说错了，是两个熟人。
    “谁能告诉我……杜子涵，叶奚寒，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会这里？”
    会议室内，杜子涵低着头不说话，叶奚寒则面色一愣，似乎没想到乔素会出现在这里。
    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尴尬。
    “素素……你们都认识？”
    吕月这下有些反应过来，乔素看着她，无奈点点头，“月姨，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就好。”
    吕月了然地点点头，走出体贴关上会议室的大门。
    “说吧，怎么胡闹到这里来了？”
    乔素转身看这里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月姨说的两个好苗子……竟然是杜子涵和叶奚寒。
    “我没胡闹，就是正儿八经来报名参加练习生的。”
    杜子涵紧绷着小脸，视线一直落在地上洁白的瓷砖上。
    “这件事，姑姑知道吗？”
    淡淡的质问声让杜子涵猛地抬起头，少年白净的脸上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羞恼，“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就算你向我妈告密，我也就对不会屈服的！”
    杜子涵梗着脖子说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脸上表情那叫个大义凛然，仿佛乔素不答应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他不喜欢念书，不想考什么金融大学……更不想过那种枯燥无味的生活！
    乔素敏锐地察觉到波动起伏的心绪，对上那愤懑的神情，了然。
    以她对姑姑乔如玉的性格了解，是个宠溺孩子，却又有着绝对控制欲望的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在她的安排下过日子。
    虽然不能否认那些关切和爱意，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情绪，有时候会变成强烈的负担枷锁。
    特别是对于还处于敏感青春期的少年来说，更加激起抵抗的心绪。
    她抿了抿唇，叹息了一声，“即使你想进娱乐圈，也该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你还是学生，学业就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视线一转，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眉头轻轻皱起，“那你呢？”
    叶奚寒酷酷开口，“我觉得挺好玩的，就来了。”
    眼底悄然划过一道暗色。
    他必须要快点攒钱出名才行……
    两张不同却尤为相似的倔强面孔，让乔素不住摇头。
    她还没到二十岁啊，就要操心两个半大小子的生活……
    该说什么，无痛当妈？
    大脑闪过那四个字，身体恶寒地哆嗦了一下。
    沉思良久，心底渐渐浮起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