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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笑十年少,16号总也不算是一无是处了。
第二日下午在地铁口附近坐上程让的车,两人都穿着沉寂的黑色,心情也不如往日轻松,一路上只聊了几句墓园内的路线情况,其余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程让去祭扫的只是老师,不比言晓萤是至亲,却很能体谅她的心境,不说许多话搅得她心烦意乱。
墓园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了,程让四处查看空余的停车位,因为不是清明冬至这样的祭扫节日,倒还不至于为停不了车发愁。他一面谨慎地倒车,一面温和地询问:“我们祭扫的园区想必不同,到时候怎么汇合呢?要不还是微信联系吧?”
不说别的,言晓萤真的很喜欢程让对分寸感的把控,就好比现在。祭扫老师是他的事,祭扫亲人是她的事,既然他们还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那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谁也不要擅自踏入、或是硬把对方拉入自己私密的领域内。
言晓萤灰蒙蒙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好转了许多,竟说了长长的一句:“我要扫两座墓,肯定比你慢,你扫完后在常德苑入口处等一等我,行吗?”
程让在听到“两座墓”时神色微微一凝,当下也不多问,只对她说了声“好”。
两人在东湾墓园外的店面里买了鲜花,一起进入墓园大门后,于第二个分叉路口分开了。言晓萤走这条路也走了四年之久,一年两回,可以算轻车熟路了,走到今年,心境却大有不同。在去往爷爷奶奶的墓时,心里的忿忿不平少了许多,在去往爸爸的墓时,心里的悲痛也不再那样剧烈,人的情感总会随着时间趋于平淡。
言晓萤离开祖辈的墓区,捧着剩下的一个花篮,沿着言爸爸墓地所在的常德苑的小路往里走,想不到爸爸的墓前竟是有人的。她的一位姓陈的表叔正站在那里。
这位表叔在言晓萤的奶奶去世时,也作为堂哥那一派替他们说过许多拉偏架的话,倒是在言爸爸接手照顾爷爷后擦亮了眼睛调转了锚头,在言父大病并过世的时候帮过不少忙,是言父那边少有的至今还保持联系的几个亲戚之一,言晓萤对于他,总算也能拿出尊敬礼貌的态度。
彼此问候了两句后都面向墓碑,表叔还不时对着墓碑说两句话,言晓萤则是全程都在窃窃私语。因为这位叔叔在场,她有许多话不愿意被外人听到,蹲在墓前,用除自己而外任何人都听不见的音量嘀咕着。
呆了总有十分钟,言晓萤站起身来,很客气地对表叔道谢,多谢他那么有心,还记得爸爸的忌日跑这一趟,两人闲话着往出口处走。自然的,程让早已等候在苑外了。
陈表叔见言晓萤径自走到了程让身边,露出很吃惊的神情,似乎听谁也没有说过她谈恋爱的消息。下意识地询问:“晓萤谈恋爱了啊?什么时候谈的啊?”
言晓萤淡淡地道:“没有,一个朋友。”这一句后再没有别的话,似乎并没有要介绍他们彼此认识的意思。
这一次,程让并不生气。他本身就是很敏锐的人,单从言晓萤的态度语气,已经看出她和这位貌似长辈的人物有些嫌隙,于是自己也不多话,只说是冲这位先生微笑着颔首,连自己都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
陈表叔尚未反应过来,又见言晓萤冲自己挥手说“再见”,准备往墓园大门口的方向离开,更是迟疑,最终还是叫住她道:“你大伯的墓就在往前走的一片墓区,既然来了,不如也一起去看一看吧?”
言晓萤虽然停下脚步,脚尖的方向却不变,半转过身来摆手:“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就不去了。叔叔再见。”
陈表叔一愣,随即招了招手,很熟稔似的再劝了一次:“不用多少时间的,就去他那里绕一下的工夫,来都来了。”
言晓萤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什么愤恨或不高兴,却再次客气又坚决地:“我不去,也没什么话说,叔叔去就行了。再见。”这一次回绝得很彻底,话说完,抬脚便走了。
程让是一言不发的旁观者,在言晓萤和她叔叔对话的时候,他既不劝说她去,也不帮着撑场面说别劝了她不去,只是与她保持行动上的一致。她走,他也走;她停下,他就陪着站在一旁,显示出一种守护的姿态。
程让心里当然怀有疑问,只是还没有等到他问,两人一坐进车里,言晓萤吐出一口浊气,竟自己讲述起了关于这位表叔的种种。最终感叹道:“我就是心眼小爱计较吧,在我爸的丧事上他帮过忙,我记着他的好。但一码归一码,他帮着那边人说过的混账话,我也一句都忘不掉。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吧,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言晓萤原以为按程让的性格,大概要和她讲一番大道理,颓丧地往椅背上一靠。想不到程让默默了片刻,竟然说出支持她的言论来:“那就客客气气地少来往,没有必要让自己不痛快。”
又马上终止了这个话题,向她询问:“等开回市区就要五六点了,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咱们去哪里吃呢?”他嘴角噙着微笑,瞥她一眼,“你老早之前就说要请我吃饭,到现在也没有请上,不如就这一顿吧?”
见他这样满脸放松的神态,言晓萤心里的郁气倒消散了不少,也跟着轻松下来,笑着点开口碑软件搜索餐厅:“请请请,喝酒吗?带你吃好喝好!”
言晓萤今天格外想要喝酒,也许下意识里,偶然遇见的这个亲戚还是让她有些心烦。她让程让开去了一家西式餐厅,店里除了菜品口味不错之外,还供应有种类繁多的鸡尾酒,言晓萤自己的酒量不错,从前时不时会去那里过把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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