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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顾淮安满不在乎:“能救到人就行,出了什么事我担责任。”说完又看着陆铮和萧溶:“打小就什么坏事都有你俩的份,这回我倒要看看,你俩到底谁更厉害点。”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陆铮亦不在乎,一言不发的套上冲锋衣,背起轻装行囊,测试无线电。另一边,萧溶已经拿着gps定位仪出发了。
    顾淮安看着萧溶额背影,突然一手搭在陆铮肩上,附耳问道:“老实交代,那天山上的妞儿到底是不是你女人,怎么我看这溶子比你还紧张?”
    陆铮回头扫他一眼,这一眼,如同冰刀子瞬间刮过骨头,令他无端打了个寒颤。赶紧松开手,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陆铮也出发了,顾淮安眼尾一挑,手下人已经明白的调出热成像仪显示画面。画面上一红一蓝两个圆点正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行进,但他们的目标,都在同一处。
    顾淮安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抱臂,二郎腿一敲,饶有兴致的看着,身后,同队战友面露冷汗:“雪狼,这不好吧,上头交给咱们的任务,让两个外人去完成,要是他们出了个岔子……”
    顾淮安扬唇一笑:“不急,真要有事了,你们再去把他们带回来也来得及。”
    “可是……”拿这么贵的设备去看两男人较劲,有意思么?让他们几头“狼”出动,不是眨眼的事就能把人救回来了。
    偷眼瞄这雪狼,完全是拿出了军演时的兴致,跟这看红军蓝军谁能获得最终胜利呢。难怪连总部大队长都说,咱们这中队哪里是雪狼,明明就是头“腹黑狼”!
    陆铮在搜救方面自然没有特种兵在行,但总算在大雪封路之前,来到了汽车坠崖的地点。哪里现在还留着一团烧焦的汽车残骸,并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按照gps坐标显示,应该就是这里了。他打起手电照明,将四处都翻检了一遍,并没有聂素问的手机。
    他抬起头,看着汽车栽下的巍峨绝壁,稍作思索,决定去上面看看,再沿途搜一遍。
    可等他往回走时,才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积雪掩盖。这一带的路本来就是因为搜救工作临时将冰雪挖开,开凿出的新路,两侧堆积的积雪松动,稍有一股劲风,就会另雪块重新掩埋住道路。天色已黑透,顾淮安为他准备的背包里包括了帐篷,按照部队所学知识,现在最妥当的安排,应该是扎上帐篷在这里等一夜,天明后再想办法联系部队出发。
    可他不敢等,因为每等一刻,都只是让素问离自己远一分。
    再过不久,真正的风雪就要来了。
    陆铮重新抬起头,眯着眼,看着被洁白遮掩的高山。
    美丽的死亡地带。
    *
    聂素问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无处求助的,在这个远离文明的地方,她不能指望任何人额援助。
    只能自救。
    认清事实后,反而没了最初的慌乱,她慢慢冷静下来。
    她尽量往岩石内侧靠近一些,防止自己在严寒中休克,不小心翻落悬崖,也能避开渐渐肆虐的风。风中夹杂着冰凌,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场雪。素问快要被冻僵了,可她动不了,一方面是因为右手受伤,另一方面,是想要保持体力。
    她必须保存体力等到救援的人。
    至于到底有没有救援的人,救援的人什么时候能到,聂素问自己也不知道,她无法去想,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预感到死亡,跟在盘山公路上翻车的瞬间不同,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然而现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她倒仍然坚信,这个世界,或者这个世界里的某人,绝对绝对不会就这样抛弃她。
    然而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四野苍苍,横无涯际,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
    绝望而渺小。
    ……
    ……
    ……
    夜很快就黑透了,气象台预告的大雪如期而至,聂素问这时倒比较幸运,因为这块接住她的突起岩石正好能遮风挡雪。虽然并不能真正保暖,但也聊胜于无了。
    不过也让她近一步失望透顶。
    这么糟糕的天气,又是晚上,应该不会有人出来找自己了。
    居然就这样死了。
    不想承认,却有不得不承认,她只怕真得交代在这里。
    她蜷缩在岩石边,望着天地间茫茫的一片混沌,莫名的想起陆铮。
    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葬身在这里,或者仍是好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也许等她死透了,尸骨都被大雪掩埋了,也不会有人找到她,她就真的凭空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想到就有点悲凉。
    素问相信这个世界是守恒的。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希望能把她的余生平摊给陆铮,让他活得更久一点,更快乐一点吧。
    想到这里,她更安宁了。
    安静的等待死亡。
    疲倦和困顿劈头盖脑的袭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睡,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此时,她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脑袋木木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催眠曲一样。
    夜很深很黯,头顶突然闪过一道绰约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时隐时现。
    素问的双眼因为在黑暗中适应了很久,所以一点点光线都会让她敏感的察觉到,她几乎都要睡着,却又一个激灵的醒过来,她用背撑着稍微做起少许,仰起头近乎贪婪的望向光源的地方,确实有光!虽然遥远,可是微弱的光线一闪一闪,有光就代表有生的希望!
    扯了扯喉咙,那声“喂——”几乎本能般冲了出来。
    只是,冻哑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早就被风声掩埋。
    隔得那么远,对方也许根本听不见。
    她生怕就此错过生的机会,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力气化成声音,就这样一声一声的扯开喉咙叫着:
    “喂——”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
    “我在这——”
    直到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有种腥锈的气味弥漫上来。
    然后,光熄灭了。
    世界重新坠入彻底的黑暗。
    漆黑的,绝望的,无边无际。
    素问探出岩石的脑袋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雪,眉毛睫毛上都覆上了薄薄的雪片,喝进太多风,嘴唇都发紫了,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连缩回去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任由大雪将自己埋成雪人。
    脑子里的麻木感越发严重。
    给了希望又打破希望,对一个在死亡边缘近乎绝望的人来说,更是致命的折磨。
    意识渐渐模糊,视线里的茫茫白色变成一个个白的光点,最后幻化成一张张脸。
    远在北京的父母,周沫,小艾,叶子,还有薛绍峰?所有的人走马灯一样走过,最后的最后,却定格成一个人的脸。
    陆铮。
    陷她于这绝境的罪魁祸首,狠狠的抛弃了她,却让她义无反顾的大混蛋。
    素问突然就哭了出来,仿佛单单陆铮两个字就让自己变得脆弱无比,眼泪才滑至一半,便被寒风冻住了,冻得脸颊生疼,睫毛上镶着碎冰渣,眨一眨眼都生疼。
    这还有天理么,她都快死了,还不准她哭一哭?
    正当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却恍惚听到自己的名字,夹在风声中。
    素问抬起头,风雪刺得她眼睛更疼。
    只是,名字却是真切的响起了。
    “素素。”
    那个声音,夹着喘息,同样微弱得很,可是那么真切与熟悉,带着一丝喜悦与安定的味道。
    素问将脖子仰得更直,嘴巴一瘪,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心里的那个名字。
    嘶哑得几乎无声。
    “陆铮……?”
    你这混蛋终于来了啊。
    她的脑海里欣慰的回荡着这句话,只希望这千万不要是幻觉就好了,即使是幻觉,也不错了,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听到他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重担一下从身上卸了下来,她满足的闭上眼睛,无比轻松,却又那么无力。
    睫毛上的冰渣随着她闭眼的动作掉下来一些,眼皮的缝隙里,逆着极微弱的光,有人影从上方落下来,在她的眼前晃荡,轮廓是黑的,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般,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深浅高低的深渊,它明明是黑乎乎的一片,为何素问却觉得刺眼的明亮,仿佛已抵达了天堂?
    *
    陆铮松开了腰间攀岩的绳索,弯腰抱住已经失去知觉的素问,将她重新拖回遮掩风雪的岩石下。
    素问的身体冷得像冰。
    他伸出手,将她的冲锋衣拉开,探了探里面的温度,因为冲锋衣的缘故,倒没有湿透,只是透进领口的雪化了后潮潮的。他在这里当兵,早就学过人体失温的急救,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换掉了素问的湿衣,然后伸出臂膀,紧紧的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虽然他也冷得够呛。
    手碰到她的胳膊,发现软绵绵的一点没有力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估计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了。
    ——这样的天气,带着昏迷的素问重新爬上去已经不可能。就算她醒来,以她受伤的手,恐怕也很难。无线电早在他顺着悬崖攀岩而下时,就已经失去信号。
    看来得熬到天亮了。
    但愿顾淮安那家伙看他们天亮还没回去,会派人出来找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们能不能找到。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正在打盹的雪狼少校突然被一声急喝唤醒:
    “头儿,快看,红点从地图上消失了!”
    顾淮安一惊,睡意顿时去了大半。怎么可能?
    这是热成像仪,只要是活物,能发出热量的,都会被仪器勘测到。从地图上消失了……除非,除非目标已经失温!
    “快,无线电联系目标!”
    “报告,头儿,无线电信号受风雪干扰,从进山后就失去了联系。”
    “……”顾淮安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慌担忧的神情,短短一秒,已重新凝神,“雪狼特别突击队,听好了,换好装备,三十秒后集合,跟我进山找人!”
    整齐划一的:“是——”
    *
    素问的知觉并没有失去太久,可能就是昏眩了一会,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重新回到脑壳里,朦胧间,发现自己正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暖暖的温度,暖暖的味道,熟悉的让她几乎泪流满面。
    对方的手正抚摸着她的脸,并不温柔,那是一种急切的,粗糙的,异乎寻常却带着感染力的抚摸,仿佛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她的存在,带着余悸后的惊惧。这样的惊慌,让聂素问都不太敢相信,这个人是陆铮。
    因为陆铮总是气定神闲。
    他在翻车的那一刹那都能冷静的作出正确反映。
    她略微动了动。
    抚在她脸上的手蓦的停下,仿佛带着不确定的惊疑,俯下身来,用疲惫的,但是又异常沉稳的声音,轻轻的问她:“醒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在这样的寒夜,同样是让人心安的温度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