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曦目睹父亲出车祸的镜头拍了两次就顺利地通过了，蹲在地上的尹曷安滞缓地站直身子，水亮的眸子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十几米外侧头听郑文伊说话的金泰亨。
    尹曷安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她突然想到了许多粉丝形容自家idol的常用词——漫画脸，说的就是金泰亨这样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相貌吗？
    “想什么呢？”
    落在耳畔的话音唤回了尹曷安飘浮的意识，聚焦的瞳孔映出那张令她走神的脸庞。
    金泰亨勾着嘴角，注意到女孩略微发红的眼眶，“还在入戏吗？”
    “嗯？”抬头望着他的尹曷安疑惑的眨了下眼睛，先前只是为了渲染情绪而堪堪酝酿在她眼底晶莹倏然滴落。
    “哎一古～”女孩毫无征兆落下的眼泪让金泰亨脸上出现一瞬的堂皇，下意识蹦出的感叹词表达着他讶异的慌张，不过他极快就恢复了镇定。
    “该出来了，戏都拍完了。”
    尽管金泰亨知道尹曷安并不是因为真的伤心，可女孩眼睫上沾着的水珠还是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畅，于是他递给女孩一张纸巾，“把眼泪擦一下。”
    尹曷安闻言摸了下眼周，手指随意间蹭到的湿润让她接过了金泰亨手中的面纸。
    “谢谢，欧巴你今天来得好早。”女孩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眼角的水迹。
    尹曷安进组当天就知道金泰亨会来客串，不过排戏表单上的拍摄时间安排在下午，防弹的行程一向紧凑密集，尹曷安以为金泰亨要到下午才会过来。
    “刚在果川那边拍摄了画报，浩范哥说离这里近，就直接把我丢过来了。”金泰亨撇着嘴，对于自家经纪人图省事的行为怨念颇深。
    临近晌午的日光变得灼人，尹曷安眯着眼看了下天空中刺眼的明黄，问了金泰亨一句：“欧巴吃午饭了吗？”
    金泰亨回答的飞快：“没有，小曷安你要请我吗？”
    当然不要。尹曷安心中给出否定的答案，抬眸张望着四周。
    “秀理欧尼！”女孩冲着远处走来的曹秀理招手。
    接过剧组的餐饭，尹曷安以要留在剧组钻研剧本为由打发走了要拉着她回酒店午休的曹秀理。
    然后她把饭盒递到了金泰亨的手上，“剧组的盒饭味道还是不错的。”其实她也没有吃过。
    像个被家长敷衍了的孩子一样，金泰亨皱着脸，方形的嘴巴不满的开合：“我不要吃盒饭！”
    “可是这里只有这个啊。”尹曷安看了一眼透明塑料盖子下勉强算得上丰富的菜色，眼中闪过几分索然：她还是喝牛奶吧。
    “angela，我们一起出去吃午饭吧！”
    尹曷安看着郑文伊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这次我没有来晚吧？”
    郑文伊想到了早晨自己被女孩拒绝的邀请还有剧组放饭处空掉的食盒，这回总没有理由拒绝她了吧？
    尹曷安看着郑文伊期许的目光，大脑搜寻婉拒说辞无果，她索性直接向郑文伊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不是很想……”
    “你的午餐还要我帮你端多久？”察觉到尹曷安的意图，一旁的金泰亨突然出声，他将手里的盒饭还给了女孩，“你不是说进组第一天，一定要吃到剧组的盒饭吗？”
    “内。”尹曷安难得反应很快，“组里的盒饭看上去不错的样子，而且我还想留在片场多看一会剧本，就不和文伊xi出去吃了，抱歉。”
    郑文伊对眼前两人的说辞半信半疑，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拒绝，“可是剧组的饭味道真的……”
    “文伊，一起去吃饭啊！”几名年轻的女演员在不远处冲郑文伊喊道。
    她们会叫郑文伊是因为女孩在上午收工前约好了要和她们一起吃午餐，只是拍摄结束后郑文伊凑到了尹曷安身前。
    “我这就来。”郑文伊应了一声，又对尹曷安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郑文伊转过身，柔和微弯的眉眼不悦地蹙在一起——‘就这么不知好歹吗？’
    被尹曷安三番两次拒绝的尴尬与恼怒此刻成倍地转化为郑文伊心中对女孩的怨怼与不满。
    她大概也了解了，尹曷安会成为这部电影的主角并没有什么引人深思的内幕，如果把这归结为女孩的运气，郑文伊不得不承认，尹曷安的运气好到让她嫉妒：为什么女孩的艺人道路就走得那么顺遂呢？
    ……
    看着郑文伊和几名女演员离开了片场，尹曷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和剧组的演员朋友们相处的不愉快吗？”金泰亨的印象中，尹曷安可不会轻易拒绝别人的请求。
    “没有不愉快。”尹曷安摇摇头，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很愉快。”
    她是个慢热的人，剧组某些演员不冷不热的态度她适应良好，也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可以让她更专注于工作。反倒是郑文伊这样主动和她亲近的态度让尹曷安很为难。
    “这么诚实？”金泰亨颇为意外的挑眉，对于这种问题，一般人不是都会回答‘相处的很愉快吗’？哪怕是真的和别人产生了一些龃龉。
    “我为什么要说假话？”尹曷安疑惑地蹙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眼前的男人也看到她推脱的样子，她也没必要说假话。
    尹曷安注意到金泰亨哑然的神情，倒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我对文伊xi的态度很……不好，可是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交朋友的。”而且她现在没心思也没精力交朋友。
    女孩嘴上说着这些话，面上的表情十分坦率，后半句话的语气更是无比洒脱。
    “为什么不愿意和郑文伊一起出去吃饭呢？”
    金泰亨和尹曷安站得很近，两人说话的音量也只有彼此听得见，所以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顾虑。
    “嗯……”女孩沉吟片刻，脑袋里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和文伊xi在一起的时候要说很多的话。”她不喜欢。
    看着金泰亨还是很疑惑的样子，尹曷安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很难让别人领会，但她也无法说明更多。
    “刚刚的事，谢谢欧巴。”
    尹曷安这才想起来道谢，男人刚才的举动也算是为她“解围”了。
    “这有什么。”金泰亨不甚在意的答了一句，“但是曷安你之后可不能这样……至少拒绝别人的时候要委婉一些啊。”他希望尹曷安未来几个月的拍摄工作能够好过，女孩这种性情可能会吃苦头。
    尹曷安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金泰亨话语里表达的意思她都明白，可是想要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
    女孩脸上纠结的神色让金泰亨眼瞳中浮现出一抹沉思：他以为尹曷安是察觉到了郑文伊刻意热情的反常，才不愿意与郑文伊有过多交流；现在看来，女孩只是单纯地不想与人交流，特别是不熟悉的人。
    回忆起半个月前网络上占据了大部分篇幅的关于尹曷安各种各样的消息，女孩这样的变化金泰亨多少能够理解，只是像一只蜗牛一样蜷缩在自己那片狭窄而薄弱的驱壳之中，就可以让自己不受伤了吗？
    在男人看来，尹曷安这种逃避的自我保护方式天真又可爱。
    ……
    午休过后，《暗潮》继续拍摄。
    下午有一场戏，具体是原初曦遭遇同学校园暴力的困境被张知焕出面化解的情节。
    张知焕在影片中将会有两个镜头，分别在故事的初始和结尾，姜帝圭找了金泰亨来客串，不过是偶然间看到花郎中少年的一个画面，觉得少年身上那种纯粹干净的气质与这个角色比较符合，而张知焕人物本身演绎难度也不大。
    金泰亨从内容有限的剧本中根本看不出姜帝圭设定张知焕这个角色的意义何在，只知道人物本身是一个温柔正义的学长。
    剧情开拍后，金泰亨按照自己的理解念出属于自己的第一句台词：“还好吗？”
    拿着面纸的手在半空中滞留了许久，才被眼前一脸水渍的女孩沉默地接过。
    ……“卡！这场过。”
    尹曷安和金泰亨配合默契，这场戏也简单，两人只拍了一次姜帝圭就喊了通过。
    可是在此之前，原初曦被女同学泼一脸水的情节却因为饰演同学的郑文伊各种各样的状况ng了五六次。
    郑文伊心里想的的什么，被迎面泼了好几瓶纯净水的尹曷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过了今天，她也不会再和郑文伊有所交集。
    “angela。”尹曷安停下擦脸的动作。
    “拍摄的时候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是中午吃太饱了，下午有些犯困，精神一直无法集中呢。”细腻柔和的女声在尹曷安听来无比聒噪，还在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
    “连累你因为我重拍了好几次，抱歉啊。”
    “前辈刚才的动作很专注。”每一次都精准地泼在她的脸上。
    尹曷安真的觉得郑文伊很奇怪，对她的善意来得无缘无故，恶意也是出现得莫名其妙。
    “内？”郑文伊闻言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疑惑极了。
    在尹曷安看来，郑文伊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无趣极了，明明她也没说什么。
    为了博一个好名声，随心所欲过后又来“诚心诚意”的道歉，郑文伊这样的行为让她很是厌烦。
    “有意思吗？”尹曷安蓦然抬眸，澄澈的眸光透露出淡漠的凉意，“前辈你这样不累吗？”
    “不过是拍摄需要，前辈没必要和我道歉。”不等满脸委屈的郑文伊开口，尹曷安就堵住了对方全部的后文。
    “她这是对前辈的态度吗？！”
    “是我做的不对。”
    “文伊你哪里做错了，过不过还不是导演说了算。”
    “女主角就能目中无人了吗？”
    “一个歌手，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这么好的电影资源。”
    ……背后传来几名年轻女演员张扬肆意的议论。
    对于这样不怀好意的揣测，尹曷安早就具备一定的抵御能力，相比虚与委蛇的亲近，这样直白宣泄出的不满她反而更能适应。
    在片场上滞留的金泰亨目睹了这一幕，觉得自己先前的看法并不准确——原来女孩是只会扎人的小刺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