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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小桂等人退下去后,萧冠泓用汤羹舀上一勺乌鸡汤,自己先抿了一口,感觉温度刚刚好,便送到若樱嘴边:“你那么早从海棠院出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这会子就是不想吃,也得喝点汤,再多少吃点红豆羹,等会吃药才不会难受。”
    若樱看着嘴边他执意不肯撤开的汤匙,有些别扭的喝了下去,见他又舀了一勺递过来,忙道:“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要不让小桂来也行,你做这些我觉得太违和了,会怀疑我自己眼花了的。”
    不光是萧冠泓喂汤的模样让她难以置信,最主要的是,她自己不太习惯别人对她太好,小时候她满心希望得到别人的疼爱,后来习惯众人忽略自己了,反倒有些害怕旁人对她亲近了。
    “怎么,嫌我做的不好?”萧冠泓好整以暇的将汤送入她口中,然后熟练的又舀了一勺。
    “怎么会,你做的很好啊!倒是看不出来你会做这些事。”若樱也有些纳闷,他喂饭喂得如些得心应手,一点也不像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贵公子。
    萧冠泓舀汤的动作顿了一顿,微垂着眼帘,沉默了很久,突然声音暗哑地低声说道:“娘去世前病了一段时日,我常常这样服侍她吃饭,虽然过去了许多年,可我记忆犹新,仿佛昨天才这样喂娘吃过饭……”
    他的喉咙像堵住了东西似的,有些哽咽,便放下汤匙,将脸转向一边。
    若樱定定的看着萧冠泓弧度完美的侧脸,他乌黑的头发被紫玉冠高高束起,低低的垂首,面上让人看不出表情,她不禁有些怔然,这样脆弱孤寂和孝顺的萧冠泓是她所不熟悉的,也许自己因前面的事对他存有心结,所以对他的看法不免有失偏颇。
    她心底酸酸涨涨的,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滋生出来,只为他思念母亲的这一刻!
    旋即,她眼神微动,一脸无所知的样子,似嗔非嗔的抱怨:“饿死我了,你还喂不喂啊?”
    萧冠泓连忙转过头来,重新舀了一勺鸡汤喂她,除了眼眶微红之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若樱鸡汤没喝多少,熬得稠稠的红豆粥也只吃了几口便作罢,喝了药就疲惫的昏昏欲睡了,她今天也真是被折腾的够呛,好在她身体素质好,若是别的弱质纤纤的女子,怕不是小命去了六七分了。
    萧冠泓就着她吃剩的用了一些汤饭,漱口净手后也上了床,此时若樱已是半睡半醒,她很想沉沉的进入黑甜香,但肚子偶尔的抽疼,还是会让她时不时的惊醒。
    “睡吧!”萧冠泓温柔地把若樱搂入怀中,让她背贴着自己,手上运了内息放在她肚子上捂着。
    “唔!”若樱感觉小腹上热热的,痛楚也得到些许缓解,迷迷糊糊了应了一声,躺在他强壮的臂弯中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室内静谥无声,如梦似幻的纱帐内,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影,犹如一对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的汤匙。
    ……
    趁着他们两个睡觉的功夫,咱们来说说宇文腾吧!
    宇文腾步履沉重的踏进漪澜轩,对行了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几个丫鬟视而不见,径直吩咐:“爷要沐浴,让青娥进来侍候。”
    柳青娥心中一喜,在另外几个丫头下眼刀子乱飞的情况下,从容的走进里间。
    宇文腾坐在大木桶中,将头搁在木桶边沿,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微蹙,阖着双目,优美的唇线抿的紧紧的,满腹心思的样子似有一丝担忧。
    他有着标杆般笔挺的健壮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极有韧性的身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他显得英气十足,很有男子气概。柳青娥拿着帕子的手缓缓在他身上搓洗着,感受着手底下肌肉中蕴藏的力量,她的手从他的背后来到宇文腾的胸前,人也慢慢向宇文腾偎了过来。
    “青娥,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宇文腾眼睛没有睁开,往日里清冷的声音中似乎多了某种情绪,是旁人不明白的情绪。
    柳青娥抚摸他强壮的胸膛的手一僵,“爷!可是青娥服侍的不好?”言罢她转身到前面,手又开始动作,顺着宇文腾强健的胸膛慢慢往他的腿间而去,同时娇艳的红唇也向着面前的胸膛亲了下去。
    柳青娥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轻拂着宇文腾的皮肤,使得他心里突然起了烦躁之感,冷冷喝道:“说了让你下去,怎么?敢质疑爷的话了?”
    “奴婢告退!”柳青娥的眼皮立刻红了,泫然欲泣,她上次侍候他沐浴,他不是很兴奋的按着她在水里大弄了一回,动情时,还将她的头按到水里,弄的温漉漉的,把她快淹死了且不说,害她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彼时他兴奋的不行,直弄得她喊求饶,浑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折断了,她还以为他喜欢这个调调呢!
    宇文腾哪管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兀自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精致雕刻的房梁。他想到湘王那冷酷无情的心性,若樱此时不知被湘王怎么处罚呢?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湘王府探望一下,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樱为什么要逃呢?以前自己曾说过要收她入房,她不愿意。这会子跟着湘王,不是宇文腾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若樱跟着湘王的确比他强上许多,可看她那样子,好像还是不愿意?
    宇文腾颇有些头疼,觉得还是明天带着妹妹一起去湘王府亲眼看看若樱,这样他才会放心。转头却发现柳青娥还没有退出去,反而以一种惊异和费解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胸膛。
    “你怎么还未出去,要爷叫人来拖你出去吗?爷把你们惯的没边了!”宇文腾的声音欲渐寒冷,他作为骠骑大将军,一向一言九鼎,最容不得人不听命令。
    “不是,将军……”柳青娥欲言又止地,似乎在斟酌用词:“爷,好奇怪,您的肩膀上什么时候有个辟邪文身了?方才并没有啊?这个好吓人哦!……”
    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刚才并没有看到这个诡异的文身啊,就这么会子功夫却多出个这样的东西。
    “嗯?”宇文腾立刻在水中坐起身,灵动的黑眸左右扫了自己的肩头一眼,果然在左肩偏向胸膛的地方看到一块辟邪文身,那文身有他的手掌大,是青色的,还是龙形的……
    他深遂的眸子光芒一闪,若无其事的道:“无碍,就是爷文来辟邪的,你出去吧!不要向旁人说起,以免堕了爷大将军的名头和威风,让人白白笑话了去。”
    柳青娥其实很想说,你不要拿我当笨蛋,这个邪物分明是将将才出现的!但她眼神微闪之后,还是温顺的退出去了。
    待得柳青娥一走,宇文腾立即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左肩,他心底疑窦丛生而又惊异不定,却能肯定这不是文身,绝对不是!
    他自己的身躯上除了刀伤箭伤各种伤,并未文过身或者雕青什么的,且这个像文身的东西是一个青龙图腾,张牙舞爪,盘旋飞舞,神情活灵活现的。
    “小东西!”宇文腾轻声喊着那条青龙,声音中透着一股宠溺和亲昵。他感觉这条青龙看起来是特别的眼熟和亲切,仿佛是自己身上与生俱来就有的东西,丝毫没有柳青娥所谓的吓人之感。
    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浅浅淡淡的,却是发自己内心深处的笑意,似乎是在欢迎这条青龙的到来。
    宇文腾立刻从浴桶里起身,穿戴好后飞步流星的唤了下人去找父亲。
    精明的下人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老爷,他们猜测的很准,女人多的地方找老爷,一找一个准,完全不必担心找不到。
    少顷,宇文父子俩在祖宗祠堂里的密室里面碰头。
    密室里有几颗南海夜明珠,显得异常明亮。
    宇文泰仔细的抚摸着儿子肩膀上那条嚣张的青龙,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如果这肩膀是女人的,指不定他会毫不犹豫的亲了下去。
    他颤抖着声音道:“错不了,错不了……与你先祖身上的一般无二,那盒子中有记载,这青龙图腾本应是我们家族长子嫡孙身上代代相传的,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青龙图腾消失了,为父和你祖父,以及曾祖父,还有上几代祖父身上皆没出现过,还以为只是个传说,未曾想到如今终于出现了……”
    “可能是与这檀木牌有关吧!”宇文腾将掩在头发中的檀木牌解了下来。
    “屁,你老子我一天到晚戴在身上,却也没见半条龙出来过。”宇文老爷立马给予否定,紧接着他疑惑地问儿子:“你老子戴着玩意儿时,恨不得藏到肉里,你倒好,天天大摇大摆的放在外面招摇,此举甚是不妥!要是给别人抢去,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您藏着掖着又怎样?还不是让您那九房小妾晓得了。”宇文腾淡淡的反问,复又道:“儿子还真怕没人来抢呢!谁要抢尽管放马过来,到时儿子定将那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宇文腾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尽显骠骑大将军的威风凛凛和杀意腾腾。
    原来是引蛇出洞啊!宇文老爷与有荣蔫的同时也感慨万份,看看!这就是有本领和没本领的差别!羡慕嫉妒也木有用……
    宇文腾偏着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青龙,又看了看那副年代久远的古画上的先祖图像,细细比照了一番,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狐疑的光芒,总觉得先祖似乎比自己威风许多,青龙图腾倒是一模一样,但其他的地方却好似那里都不一样。
    “对了!”宇文泰双掌相击,似突然想起什么来:“为父倒把这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说完,他躬着屁股在密室里捣腾着,不一会就捣腾出一个古朴的盒子递给儿子,又拿出一把分不出年月的钥匙过来:“打开,此乃先祖他老人家传下来的,里面可是无价之宝,只有身上有图腾的人才配拥有,你老子想要还没资格。”话里话外不无抱怨之意,他也是长子嫡孙的好不好。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两父子还没能将盒子打开……
    宇文腾停了手,清冷的眸子露出将信疑的神色看着父亲。
    “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你老子我记错了啊?就是这样没错啊?”宇文泰面对儿子怀疑的眼神,气得跳脚,他也被这个破盒子折腾的满头大汗,脾气这会子是相当的不好,常日里他与女人翻云覆雨时都没下这大的力气。
    “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漏了,或者年代久远而忘记了的?”宇文腾依旧一派沉着冷静,同他父亲猴子跳火圈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父子俩孰强孰弱,一眼则明!
    宇文泰恨恨的瞪着儿子气定神闲的模样,怔怔地发了一会呆,蓦然抓住儿子的一根手指狠狠的咬了下去。
    宇文腾没有挣扎,任凭他老子咬,很快,手指就被咬破了,血滴滴哒哒的顺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流到地上。
    “把血滴到锁孔里。”宇文老爷总算出了一口气,拽拽地命令儿子,打不过儿子咬一口也是好滴。
    “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您自个的不行吗?”宇文腾却不是个咬不反嘴的主。
    宇文老爷被他噎的眼翻白,气呼呼地道:“老子戴那玩意儿素来不发光,身上也没龙,血没用……”他其实觉得这怪丢脸的。
    宇文腾凉凉的看了他爹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您这会才觉得您没用啊!
    ……
    早晨柔和的阳光洒满湘王府,来来往往的仆人们都放轻手脚,就怕扰着主院的王爷和夫人。
    秋水居内室一片安静祥和,萧冠泓已经醒来多时了,却并未起身。
    若樱昨晚上睡的极不安稳,明明睡得很沉的时候,会突然痛醒,反复几次,差不多到了天蒙蒙亮才真正睡着了。此时她正温顺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白嫩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唇瓣同样恢复了娇艳。
    萧冠泓有些爱怜和心疼地摩挲着她的眉心,想将那一丝淡淡的忧郁抹走。
    突然,若樱阖着眼睛却轻轻出声:“谢谢你,我醒了,你起来吧!”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绝非铁石心肠,夜里萧冠泓一直用手帮她暖着肚子,她刚一动,他就惊醒,不折不扣的照料了自己一整夜,她打小长到这么大,从未有人如此精心的对待过她。
    “还疼吗?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萧冠泓总觉得若樱如今是越来越弱不禁风了,这使得他心里很不安。
    他宁可若樱犟犟地和自己对持,生龙活虎的和自己打斗。那样的她通身都是凌厉、自信、傲然、无畏……那时候的她风华绝代,无比的鲜活美丽,美眸流转间流光溢彩,别样生辉,一颦一笑让人无限回味!
    犹记得两人首次用竹剑交手时,她一身水蓝衣裙凌空翻飞,青丝缕缕随风而散,白色丝帛绕着她周身飞舞翩跹,霎那芳华,便永驻他心!
    也许在更早以前,也许是在宇文腾的书房,也许是上辈子,这个女子便入了自己的眼,深深钻进了他的心,扎下了根,让他丢不下,放不开……
    “比昨天好多了,不躺了!”若樱睁开了眼睛,散着一头长长的秀发自他怀里坐起来,素手轻勾罗帐,却看到阳光透过窗纱射了进来,灿灿的晃人眼睛。
    萧冠泓也依着她起身,一边令丫鬟进来侍候,一边揽着她的肩嘱咐道:“你还是在床上躺一天吧!这时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若樱温顺地点点头,慵懒地靠在他的肩头,纤手轻掩口,打了一个呵欠。
    两人下床梳洗完毕,吃完早点,若樱喝了药,在太阳底下走动了片刻,萧冠泓就不停的催促她去床上躺着。
    若樱昨晚上没睡好,甫一上床便阖着眼睛想睡。
    不料一只手却被萧冠泓握了起来。
    她不解地睁开眼,却看到萧冠泓兀自支使着小桂,把装着羊奶的铜盆搁到床边,然后把她的手放入盆中泡着。
    若樱是瞬间泪流满面,羊奶是温热的,泡着极为舒服,问题是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变态啊?手是她的,有些许伤痕亦不足为奇,他为什么执拗的非要把那些伤痕去掉哇?
    萧冠泓眼帘微垂,瞥着她非但没有睡着,反而苦大仇深的盯着铜盆里的羊奶,建议道:“要不你侧躺着睡吧,这样双手都可以放进来泡,一会儿就好了。”
    若樱无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翻个身侧躺着,将另一只雪白柔荑也放进盆中,然后沉沉睡去。
    其间若樱一直没醒,直到手指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她飞快地睁开朦朦胧胧胧的水眸,入眼便看到自己冒着血珠的中指被萧冠泓紧紧捉在手中。
    “你刺破我的中指干嘛?”若樱纵然有些惊诧,却并没有起身,仅是娇慵无力的问他。
    萧冠泓坐在榻边,拿着一个精美的白玉小瓶,把若樱中指上的血珠挤了两滴进瓶子里,随后泰然自若的斜睨了她一眼,拽拽地道:“我也不怕说与你听,此乃魔教秘法,只需取你两滴血配药,再给你下个降头,自此以后你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本王,再也不会逃跑了。”
    “哇!不是吧?”若樱故意配合着他惨叫一声,深觉此人不可理喻到了极点,她满脸鄙夷之色地看着萧冠泓道:“恕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曾知晓此等邪门歪道之术,不过想来也是个不中用的法术,倘若是有,那还要牢房做甚?”
    萧冠泓闻言并不反驳,墨玉一样的眸子里闪过睿智的光芒,只是微微一笑,似胸有成竹,将白玉瓶收放到妥贴之处。
    紧接着他俯下身,用嘴轻轻的含住若樱的那根中指。
    若樱慌忙要把手往回撤,小手却被他的大手抓的更牢。
    他滑腻的舌头在她指头轻轻打着圈,轻轻吸吮着,舔舐着,带来一种酥醉麻麻的感觉,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若樱的眼睛,含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娇娆光芒,似渴望又似挑逗。
    若樱一看他露出那种勾人摄魄的眼神,就知这厮要发情了,顿时羞赧难当,忍不住低声斥道:“你个混蛋又想干嘛?还让不让人歇息了。”说罢,她不自在的转开春水盈盈的眼波,不去看那个一刻都不消停的男子。
    若樱的话对萧冠泓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想到了若樱身体的情况,他卖弄风情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了,不舍地放开若樱的中指,愁眉苦脸的道:“我想干的事现在干不了,还能干嘛,不就是帮你洗手指上的伤口咯!”
    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樱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挖苦他:“多大的伤口啊,用得着你这样么?”
    “你身上任何一个小伤口对我来说都很大,你疼我也会疼。”萧冠泓理直气壮的反驳着她,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拿了一条帕子帮若樱擦了手,然后取了凝玉膏给她细细的抹在纤手上,每一根手指都不放过,那细致的、全神贯注的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擦拭一把绝世名剑。
    他的话让若樱沉默下来,半晌也没有言语,直到萧冠泓放大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迷惑地问道:“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