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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岐断然不会承认他是个文盲,强行挽尊:“小荔好听啊!小鞋算怎么个意思?不成不成,难听,小荔就挺好,是不是啊小荔……小荔?”
小荔不知为何,“呜咕”“呜咕”地叫唤起来,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周岐察觉异常。
小荔扇动起翅膀,除了毒液能腐蚀之外连子弹都打不穿的翅膀拍打起礁石,发出砰砰的巨响,看得出来,它情绪很激动。
周岐心中咯噔一声,想上前,但一直被翅膀带起的强风往外推。他就像个被叛逆期的孩子关在门外的老父亲,摸着脑壳嗨一声:“不是,不喜欢这名字也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啊!大家再商量商量,你想叫小鞋,那就小鞋呗。”
徐迟拦住他,让他别出声,静观其变。
小蛾子乱发一通脾气,气势之大,差不多拆了整个小岛礁,湖水漫上来,它蜷缩在最后一片干燥的巨石上,翅膀拢起盖住头,累了,不动弹了。
徐迟这才放开周岐。两人走近,从翅膀的缝隙里钻进去,发现小人偶已经被甩落,摔在石头人碎了个稀巴烂。
小蛾子不会哭泣,也没有泪水,它只是把脑袋耷拉在地上,但周岐看出来它很难过。
跟一个人一样难过。
一开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周岐只是抱着小蛾子的脑袋,一下一下捋着。
后来小蛾子在他怀中挣动一下,周岐退开,小蛾子抖动翅膀,用锋利的前肢在脚下的石头上有规律地滑动,耳边传来类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尖锐声响。
徐迟意识到它可能是在写字,眼里掠过寒芒。
不幸的预感开始在头顶堆积。
小蛾子写了两个字:孙勰。
徐迟舌尖发苦,扭头,从周岐高高蹙起的眉头上看到同样的惊骇与茫然。
“这个人偶本来就是你的吗?”周岐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叫孙勰?”
小蛾子大大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里面注满了悲凉与绝望。
“你能听得懂我们说话。上翘面所有飞蛾其实都能听懂,是吗?”
孙勰闭上了眼睛。
“你,你们……”周岐攥紧了拳头,胸膛隆起,很久都没落回去,他艰难地抛出第三个问题,“以前都是人?”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沉默是真相的代言人。
“我不明白。”周岐捏了捏眉心,暴躁地走来走去,很多事他都想不通,“既然,既然你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为什么自相残杀?你们为什么要来抢土著民的孩子?为什么要杀通关者?我们,我们是同胞。”
这次孙勰没有保持沉默,他抬头,展翅,眼里迸发出灼灼恨意,他用长长的口器戳了戳周岐的腰际,把他往背上赶。
知道身份后,周岐不免警惕起来:“你想带我们去哪里?”
孙勰只是推他。
倒是徐迟先搭上了这趟免费飞机:“走吧,不管是什么,去看看。”
孙勰带他们来到了昨夜的那面石墙前,白天蛾子们都出去了,这片空地上空无一蛾,竟比夜间安全多了。
石墙远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光秃秃的一片,一步步走近时,徐迟的手搭上周岐的肩,紧了紧,低声说:“上面好像有字。”
周岐没说话,他面色铁青,嘴角一直绷着,看得出来心情非常差。
徐迟暗自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秘密,都很正常。
毕竟魔方里,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但墙上没有秘密。
比没有秘密还要撼动人心的是——这面墙上刻满了名字。
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名字。
孙勰远远不止一个,这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此刻这些生命用代号的形式密密麻麻地罗列在墙上,如无声的血泪控诉,教人头皮发紧。
周岐周身迸发出的寒气如有实质,连徐迟都感觉到寒气侵体,如坠冰窟。
“飞蛾们以前也是通关者。因为没能成功通关,所以被永远留在了这里。”徐迟的声带如绷紧的弦,每一个字都带着隐忍的力度,“他们被剥夺人身,成了这副样子。根据小蛾子之前的情况来判断,很多变成飞蛾的人连记忆也一并被抹去,直到他们哪天找到自己的名字。找回记忆,意味着找回真相,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让本是同胞的飞蛾不得不攻击倾斜面的土著民?”
孙勰没在此地多做停留,他很快又第二次起飞,载着徐迟与周岐来到了母花花田。
但这次他很谨慎,没有落到地面,因为花田里此刻有很多飞蛾在忙碌。他落在了不远处的巨型蘑菇上,趴下。周岐徐迟隐藏在他头顶的绒毛里。
这时,一阵洪亮的啼哭传来。
周岐心神一震,瞳孔颤动,那是婴儿的哭声!
只见一只飞蛾停在一朵盛开的硕大的母花中央,它的四根附肢赫然抱着一个眼熟的襁褓!
孩子终于还是被它们抢来了!怎么会?藏身的地方明明难道隐蔽!土著民们怎么样了?任医生和姓冷的丫头怎么样了?大家该不会都……
一阵气血翻涌,周岐红着眼,提刀就想冲出去。
“我们在狼窟里!”徐迟横臂搂住他的腰,“你现在出去,除了死,没别的下场!”
“那怎么办!”周岐愤怒低吼,“这群蛾子想把孩子给花当饲料!还有孙勰你怎么回事?你带我们来他妈的就是想让我们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