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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栗飞快地拿出手机:“等等你再说一遍,让我录下来。”
不平等条约握在手里,谢栗终于美了,乐颠颠地爬过去,一边抽了张纸给自己擦鼻子一边说:“我是听说你打针要人看着我才过来的,现在你也打完了,我要回学校了。”
当代谢世美,莫得情义。
谈恪难以置信:“你就不怕走了以后我在家里昏倒?”
谢栗满不在乎:“你昏不过去,刚才亲我的时候不是劲儿挺大的吗?”
他被按着亲了一顿,智商回笼,立刻看穿了这场拿牙龈出血当内出血的惊天骗局。
谈恪病是病了,但有没有病到要昏倒的地步,就只能自由心证了。
反正昏倒后刚清醒的人是不大可能有劲儿按着一个男青年强吻的。
眼看是哄不住谢栗了,谈恪只好挂起白旗:“栗栗,你别走,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谢栗已经跳下床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手抓着门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你不是不想跟我谈吗?”
谈恪拉开薄被坐起来,靠在床头低眉垂眼,在昏暗的室内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消沉。
他的声音有点沙沙的:“那是我错了,现在想和你谈谈,还来得及吗?”
谈恪日常里强势霸道说一不二,好像永远不会犯错。这会突然低眉顺眼地认错,反而让谢栗有一点点心酸的感觉。
谢栗抬脚走过去,重新在床边坐下:“那你谈吧。”
谈恪说:“那天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到了。”
谢栗一顿:“你都听到了?”
谈恪看着他,点点头:“我爸挺喜欢你的,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样我也放心了。”
这回轮到谢栗说不出话了。谈恪光听见他父亲喜欢自己,就没听见他父亲骂他吗?
谈恪看出他的疑惑:“其它的我也听见了。所以你想和我谈什么?谈我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谢栗下意识抬头去看谈恪。谈恪面带病色,语气却如常。
谢栗的心被揪成了一坨。
他自己是没有父母,但不妨碍他知道父母对一个人是如何重要。谈启生在他的面前贬斥谈恪,是不是也在别人面前做过同样的事情?当时谈恪在场吗?他知道吗?那个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好像因为谈恪自来在谢栗面前强势霸道,所以他就是钢铸铁打的,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常常会让人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样的事实。
“你还想知道什么?” 谈恪问谢栗。
谢栗咬着嘴唇,想问又不敢问。
他隔了好久,才低落地说:“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知道什么。就是,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你也不愿意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一边是对谈恪不肯敞开心扉的失望,另一边又是对谈恪不得自己父亲喜爱的怜惜。两股情绪同时发力,时而合力起来一起绞得谢栗难安,时而又分别把谢栗朝两边撕扯着。
“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 他说,“所以你觉得告诉我这些也没什么用,就像成年人总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他的眼睛又红起来:“可是年纪小又不是我的错,假如你真的这样以为,那我们只能分手了。”
谢栗总是生机勃发。一棵年轻的树不害怕受伤也不怕被砍掉歧枝,丰沛的树液会很快分泌出来包裹住伤口,继续抽条发枝。
可旁边的老树皮绝对承受不了这种事情。
谈恪听见分手两个字,表情都不对了:“栗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不能污蔑我。”
他朝谢栗伸出手:“你想知道什么,现在我都告诉你,行不行?”
谢栗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不言不语。
按说谈恪放低姿态来哄他,松口愿意什么都告诉他,也已经很可以了。但他想要的不止是这样,不是他问一句谈恪就来答一句这样。
谢栗承认他是贪心。
谈恪见他半天不说话,索性推开薄毯,自己坐到谢栗对面,抓住谢栗的手。他的发热刚刚退下去,手心里都是薄汗。
“其实我爸对我不满意,大概就是因为转行。” 他把谢栗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当年我还没有拿到学位就不想读了。幸好导师人好,在签证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等我工作和身份都稳定下来,我爸才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有四五年没有理过我,全靠我妈和谈忻在中间传话。”
谢栗听得怔怔。他不了解国外的签证政策,只听谈恪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两句,完全想不到一艘巨轮中途转向的艰难。
“那你为什么要转行呢?” 谢栗忍不住问了出来。
谈恪深吸一口气:“可能就是像你说的,不喜欢吧。”
他看着谢栗,沉沉的目光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说句实话我确实不怎么喜欢物理,更不要提做研究了。卡森霍斯是我师兄,他当年带过我课题,带了一年多。他曾经很直白地跟我说过这件事。”
“说你不喜欢做科研?” 谢栗问。
谈恪点头:“他说我总是太急于追求结果。” 他笑了一下,“可我做研究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结果,那我做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