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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早饭,但大家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包厢里点了一堆吃的,动筷子的频率却不高,几人都只是浅尝辄止,只有容意还在优哉游哉地往自己碗里夹豆豉蒸凤爪。等到大家都无意再多吃了,监制清了清嗓子,试探性挑起了话头。
“昨天一天都没开工,进度得往前提一提了。好在之前进度都不慢……”监制见娄永锐和容意暂时都没反应,就大着胆子往下说了。“关于这场幻想戏,我们其他人也商量了一下,要不就这样:这戏呢,我们两场并成一场来拍,容老师你那部分也一起拍了,到时候剪进正片里可以剪成两场,第一场的主角是谷雨,第二场只需要一些和第一场戏不同的闪回片段就行了,用来凸出不同时期谷雨心态的变化,你们觉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娄永锐冷笑的声音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想的倒是美啊……并成一场拍?你知道我第二场是什么要求吗?我整个布景都要动,所有人都要做两套造型——所以你们的打算就是我想改你们公司也不会批预算是吧?行啊,老子不伺候了!你们他妈爱找谁找谁去吧,我是个导演,不是你们公司找来的摄影助理!”
娄永锐桌子一拍站起来就要走人,监制凌晨才收到公司的指令务必要先把人安抚住,现在一看这情形也是吓得屁滚尿流,慌忙站起来要拦人。可还没等监制和场记出手,容意懒懒的声音就发话了。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一点就着的?你老婆那么沉得住气怎么你跟属炮仗似的……”他鄙夷地对着娄永锐翻起了白眼,然后一把把娄永锐拖回了椅子上,又劈手拿起公筷夹了块萝卜糕塞在娄永锐碗里:“闭嘴吃你的吧,炮仗精!”
然后就对着监制笑了笑:“别理他,我们继续说——你刚刚说到哪儿了?让他两条并成一条拍是吧?”
监制和场记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把容意和娄永锐打包请来果然太正确了,不然谁扛得住娄永锐这软硬不吃的祖宗啊!监制忙不迭地对着容意点头道:“大家也就是这么一设计,导演当然还是娄老师,我们怎么可能越俎代庖地替娄老师决定呢。”
监制把姿态放得很低。容意却并没有接他的茬儿,而是拿起一块菠萝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吃下去了之后方才开口说:“其实吧,你们有没有想过干脆听娄永锐的算了?”
监制顿了顿,然后有些无奈道:“就……还是拍两场是吗?”他心里叹息说退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算了,以后再找补回来就是了,却没想到容意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说,你们公司跟他签的约不是编剧和导演约嘛,单独的剧本约其实并没有签是不是?”
“我看倒不如这样,趁着还没开工太久,赶紧把娄永锐换了吧。”
这话一说出口,监制和场记几乎原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还没等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容意就一副稍安勿躁的样子请他们坐下:“别急啊,你们听我说完嘛。”他喝了口茶,一副晓之以理的样子侃侃而谈。
“你看啊,娄永锐拍了这么多年片,一直都是编剧和导演一担子挑,而且都是自己拉磨自己卖——他控制欲太强了,其实现在这种外包制的活儿不适合他干啊。他就是个暴君,你们呢,又不需要一个他这样的暴君,那何必这么勉强呢?就像一对都很有主见又不肯退让的夫妻,就算这次勉强撑下去了,下次还会出现其它的问题——你们不合适,真的。”
这一通大道理下来,监制和场记一时间没了话。容意看准时机再接再厉道:“再说了,你们合同是签好了的,娄永锐如果违约走人不干了,违约金肯定要付啊,也算是弥补了不少这几天浪费了的开工时间。我建议你们,为了你们自己和你们公司好,还是把他开了吧。”
监制和场记面面相觑。平心而论他们已经完全体会到了娄永锐一言不合就尥蹶子不干了的脾性,这家伙就是头顺毛驴,你要是逆着他毛,他能连磨带棚子都给你掀了。但拍独立电影的导演有许多都是这种脾性,NUERA在欧洲区合作的导演也是这样,以前在别的大洲拍片时也确实没有安排像这次一样用来把控拍摄方向和路线的监制,对亚洲区特殊对待,最重要的原因也只是中国大陆的审查制度需要谨慎对待而已。而并非对娄永锐的个人水平有什么怀疑。
这些因素容意都已经考虑到了,甚至他现在很有把握地认定监制和场记是已经和NUERA做好了沟通才来请他们吃这顿饭的,至于沟通的结果,容意猜测是要让监制在有限的可能性下尽量约束娄永锐的变动,但如果他意向坚决,那么就尊重娄永锐的意愿。
可这是NUERA的态度,却不是容意打算争取到的权利。这次NUERA让步了,并不代表下次也会让步,而能一步解决的事情容意绝不会分两步三步走,他就是要NUERA从此不再对娄永锐的创作指手画脚。
所以对手退一步,他就退十步,远远退到对手可接受的范围之外,让对手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而现在容意敢这样跟监制提出来,就有十足的把握是他根本不敢拿这个意见去跟NUERA谈,因为NUERA百分之一千不会同意,监制要是拿去谈那纯粹就是找骂。现在他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抱怨自己最开始干嘛要提出那个两场并一场拍的意见,这下好了,就算娄永锐原来并不真心想走,也要被自己的智障意见气走了。